晚上九點多,病人尚未入眠,董只只與彭母認識,放下果籃,親切招呼道:「阿姨,鵬子呢?」
病人面色慘白,頭戴絨線帽,身形枯瘦,惺忪睜眼:「小董啊!鵬子在對面拉麵館吃飯。」
說話有氣無力,看起來確實不太好,稍微聊幾句,醫生來查房。
董只只跟出去,自稱家屬朋友,詢問病情。
醫生見兩人聊得熟稔,便坦誠相告:「病人病情複雜,尿毒症前陣子用藥,已經得到控制,難辦的是胃癌,目前是三期,伴有多種併發症,情況不容樂觀,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半年前,鵬母體檢查出胃癌,化療至今,彭鵬一直瞞著他們,董只只對此一無所知。
彭鵬含蓄內斂,不讓他們知曉,定是不想讓大家擔心。
誰家沒點破事,說了別人也幫不上忙,就像她和陳嘉弼的關係,難以啟齒,無人訴苦,只好悶在肚子裡。
把事情跟劉祖全和梁曉一說,三人商議,假裝不知,下周去探望病人,病區擺在那裡,彭鵬沒法遮掩,佯裝出吃驚的表情就好,減輕他的心理負擔。
董只只最閒,根據梁曉列的清單,採買物資,都是些高蛋白、高維生素食品和增強免疫力的食品。
劉祖全查詢相關資料,把注意事項一一寫下,儘管醫生會口頭告知,比他專業得多,但這是作為朋友,唯一力所能及的事,重在情誼。
可就在他們剛出發時,財務急匆匆跑來:「劉總,剛才準備給供應商訂貨,發現帳戶資金少了兩百萬,最近半年,有好幾筆資金,轉入一家叫青島萬鵬商貿的公司,我們貨物均為海外直采,與內地供應商沒有往來。」
財務轉而向董只只詢問,她負責採購:「董總,您知道這家公司嗎?」
劉祖全把目光匯款憑證,移向董只只。
她聳了聳肩,露出驚訝的表情。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貨款今日必須付清,否則無法滿足訂單供貨,公司在為618做準備,近來大量囤貨,現金流吃緊。
小公司操作靈活,董只只掏出一張銀行卡,拍在桌上:「這裡有六十萬,我養老的錢,先拿去用。」
梁曉也夠仗義,錢沒董只只多,四十萬聊表心意。
公司是大家的,要死一塊死,劉祖全把剩下的錢墊上,開具借條,這兩百萬,算是公司向個人借款,先解燃眉之急。
彭鵬不在,劉祖全吩咐財務,徹查兩年內每筆資金流向,特別是與萬鵬商貿的交易往來,揪出幕後黑手,該報警就報警。
三人提許多東西,去醫院。
董只只來過,熟門熟路,走廊上一輛病床車推過,驚訝間,瞥見目光空洞的彭鵬,隨醫務人員前行,對他們視而不見,病患被包裹在藍色袋子裡。
他們來遲一步,彭母終究是沒能挺過來。
「彭……」梁曉認出彭鵬,叫了一聲,頓住。
這種時刻,家屬心情悲痛,最好不要去打擾。
三人商議,決定由董只只留下,陪伴彭鵬,其他人先回去。
因為她最能嘮嗑,察言觀色能力強,或能安撫他的沉痛心情。
在結住院費時,董只只在身後瞄了眼顯示屏,心裡咯噔,屏幕顯示後續支付費用二十四萬八。
董鶯住院期間,董只只作為家屬,付過住院費,分好幾個階段付。
按照醫生說法,彭母檢查出胃癌,是半年前,癌症治療和藥物價格不菲,彭鵬作為股東,平時拿工資和績效,去年年底分過一次花紅,金額不高,董只只拿了四十萬,彭鵬比她股份少,必然無法承擔高額醫療費。
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萬鵬商貿,會不會彭鵬利用職務之便,侵吞公司財產,來抵他母親的醫療費。
出繳費大廳,董只只默默跟在彭鵬後面,在一處僻靜的小花園,彭鵬突然跪下,向她磕頭:「只只,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全哥,對不起梁曉,也對不起公司,我實在沒辦法,沒跟你們打招呼,擅自挪用公司資金,兩百萬,可還是沒救回我媽的命,能不能給我兩個月時間,讓我盡完最後的孝,到時我去自首。」
來時路上,彭鵬不敢與董只只對視,悶頭走在前頭,她已然察覺到不對勁。
多年兄弟情誼,她不願懷疑彭鵬,腦袋放空,什麼都不去想,一路跟在後頭,正如明知陳嘉弼的小心思,她仍採取漠視的態度,自欺欺人。
董只只重情重義,總也處理不好此類事情。
她扶起彭鵬:「公司是大夥的,你也有份。有難處你得提前說,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這事你做得確實欠妥。」
「提前說?」彭鵬冷笑兩聲,垂著頭,「你買房裝修,供兩個弟弟上學要錢。全哥也買房子,掏空家底。梁曉是存下點錢,就算她全部拿出來借我,還差一大截。」
四人彼此熟悉,家裡情況知根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