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姬神色愣愣,雙目呆滯。
侍女有點擔心,勸慰道:「主子莫傷心,公主那些話並非怪你。」
「我知道,可我寧願她怪我,寧願她把所有不滿都推給我。至少……」李姬喉頭哽咽,「至少這樣她心裡會好過一些,不必獨自承受,獨自壓抑。我……
「確實是我對不起她。若她托生在皇后肚子裡,或是王夫人肚子裡,自有人為她籌謀,何需她鋌而走險。」
李姬微微偏頭,淚珠滑落。
即便不再年少,仍是美人,尤其那渾然天成的柔弱之態更添幾分嬌美。
「主子本也有無雙美貌,不比皇后王夫人差,怎就不願……」
侍女忍不住感嘆,可話到一半,又覺不該置喙主子,閉了嘴。
李姬低下頭:「當年與我一同被陛下看中的還有一位姐姐。她住在我隔壁,比我更得陛下歡心,那陣子很是風頭無兩。可不過三月,她就失足落水死了。」
李姬至今還記得她死時的模樣,面目猙獰,死不瞑目。
她身子不自覺抖了抖。旁人不知,但她知道,那位姐姐怕水,從不會往水邊去。
這不是失足,而是謀殺。可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直到現在她都不知到底是誰動的手。
她性子本就懦弱,此後越想越怕,尤其彼時她腹中已懷龍種,而後宮除衛子夫生了女兒外,無人育有龍嗣。她直接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眾人看她的眼光似是要活吞了她。
她哪裡敢冒頭,小心翼翼,連門都不敢出,陛下也不敢見,什麼都不敢做。
旁人欺她辱她,她都受著,唾面自乾。靠著這份怯懦無能,謹小慎微平安誕下鄂邑,也恍然覺得自己找到了活命的辦法。
那就是忍。因為足夠忍讓,旁人覺得她毫無威脅,瞧不起她,便也不會對她動手。
她就這樣在這吃人的地方安安穩穩活下來,將鄂邑拉扯大。
「我以為我是在為她好,我真的以為我在為她好的。我什麼也不求,只求她好,求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為什麼會這樣,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李姬淚如雨下,身形不穩。
侍女扶住她:「主子,你對公主的心,公主是明白的。只是……只是公主想要的不一樣。」
李姬嘴唇蠕動著,不知如何言語。
她忽然回想起以前。
有次鄂邑學做點心,第一回成功,欣喜若狂,說要送去給父皇嘗。她聽聞已有旁的夫人送了吃食,怕被對方知道,覺得自己故意與她爭,便勒令不許。
後來鄂邑學騎馬,很用心很努力,學了許久終於有模有樣,又說下回去上林苑必騎給父皇看,給他一個驚喜。她聽聞衛長也有這個念頭,怕鄂邑會分走衛長的風光,再次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