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朕想這麼做?」明德帝懷抱麈尾,走向前殿,「就算朕願意給他升官加銜,讓他留在振宣軍里,你看方子建和晉陽樂不樂意?」
崔連壁跟在他身後,眉頭皺了幾層,最後說:「但他終歸是有功之將,不封賞不太合適。」
明德帝:「是啊,小功小勞的也就罷了,偏偏方子建呈上的功勞簿里,他排在前五。朕要是漠視,不止叫其他將士寒心,朕也顏面無光。」
頓了頓,又說回方子建,「這老小子是個滑頭,把難題拋給朕,可叫朕頭疼得緊。所以召你來,你給朕想想辦法。」
崔連壁見皇帝還有所顧及,並沒有為了制衡四方邊軍而硬廢猛將,心裡略略安慰些。
他稍加思索,當真想出個主意來:「以祿取人,人可竭。陛下,不如在朝中給他尋個俸祿豐厚的官職,把人留在京城。既在您眼皮子底下,也不算薄待他。」
明德帝:「給什麼官職?祿厚而職虛,那就不是官而是爵。」
崔連壁心知不可能給爵位,即答:「臣剛進吏部,各部衙門的大小官職都還沒認全,更何況此事需再三慎重。臣拿捏不住分寸,悉聽陛下決斷。」
明德帝哼笑道:「你也學方子建是吧?算了,你們都想躲,那就由朕來做這個惡人,朕不懼。」
言罷,揚聲喚順喜伺候筆墨。
崔連壁適時告退,心下琢磨要不要給顧元錚那邊透點消息。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保持緘默更加妥當。
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兵部尚書,管的不只是武官。
既拎得清,明德帝不多敲打,等人走後,捏著筆親自給靖寧寫回信。
除了業餘山之事,裴老爺子過身,也需得提上一提——只有天知曉,他並不想逼死人吶。這些先帝朝的老骨頭,做事慣於做絕,令他可氣又無奈。
寬殿清涼,明德帝寫完信卻出了些薄汗。他親自封蓋火漆,叫陳林用最快的線送到居邪山王庭,隨後就坐下來翻看經卷。
順喜取了把扇子為他扇風,悠悠過去小半個時辰,何萍進來稟報:「陛下,小賀大人求見。」
明德帝聽見,看完一頁書,才道:「上午不去永定門,這會兒來找朕,你們說他能為了什麼?」
何萍垂目不語,順喜微微笑道:「奴婢們哪兒猜得到,但依小賀大人的性子,想來應當是有什么正事吧?」
「他那性子,不來給朕添堵就不錯了。」明德帝把書往御案上一擱。
何萍就退出去,宣人進殿。
賀今行換了身青色官服,面容緊繃,跪下後沒再起來。
明德帝俯視他,「怎麼,就這麼急著來為你同窗好友抱不平?」
「回陛下話。」賀今行肅容道:「請您把臣子當做臣子來看。」
明德帝冷下臉。
賀今行無視道:「臣工之職責,在於以道事君,在於匡正國事,而非別用。不止顧橫之,還有裴孟檀、秦毓章乃至孟若愚孟大人等等,他們不是您宮中的奴婢,也不是您棋盤上的棋子,不該任由您揉扁搓圓、隨心所欲地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