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
許長安也撓了,「若是婆家不仁在先呢?」
梁韞眼見許長安就要為著自己衝撞長輩,讓步道:「也不是急著要太太今日給個決斷,既然太太已經知道了我的決心,也就明白我不會再回仇家,您可以就這麼放任我在外頭,左右我也不會另嫁,有沒有那紙休書於我而言無甚差異,不過是為了心裡頭好過。」
聽上去是讓步,其實能給陸夫人慪死。
不歡而散,許長安在吳縣有宅邸,並未投宿客舍,因而跟陸夫人一道向外行,等將陸夫人送走了,許長安又折回來。
梁韞皺眉不展候在客舍門外,見他回來,換上笑臉,迎上去道謝。
「道謝還太早了,只是替你向陸夫人『宣了戰』,她可不見得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不怕。」梁韞早就想好了,在心裡咬咬牙,「我礙著自己的體面不告訴她我與仇彥青的種種,要真將我往絕路上逼,大不了就什麼都不藏了,到時她定然避我如蛇蠍,怎可能再留我。」
許長安多正經的一個人,想都不敢往那處想,只覺頭疼,「還是別到那一步的好,幫你離開仇家本就是為了你的清譽,保全你的面子全身而退是首要。」
梁韞只苦笑,她哪還有什麼面子,她的面子早讓自己丟光了。
想到許長安還願意幫自己,梁韞就由衷感激,二人說話走出半條街,來到個沿河的僻靜所在,此地背靠長街,一半河水一半喧鬧,往下行還有搗衣的婦人,漿洗衣物發出「哆哆」響動,像廟裡和尚敲木魚,叫人靜下心來。
二人朝著水面望了一陣,許長安看向她問:「適才你說你不預備另嫁,這話當真?」
梁韞笑笑,望著碧油油的水面,「像是假話?」
許長安怕她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可惜,你才二十四,分明能再覓個好人家。」
梁韞壓根沒想過再嫁,也的確還不到想這事的時候,於是只玩笑道:「都嫁過一次知道不好了,怎麼還會再嫁一次,我不是那自找苦吃的人。何況什麼樣的人家叫好人家,當初爹娘勸我嫁到仇家,說的就是仇家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人家。可結果呢?」
聽得出是玩笑,許長安微笑應和,要說什麼是好人家,他也答不上來,許是因為男女婚嫁從來不該只看家世門第。「好人家」太空泛,除非像仇家二姐仇姝那樣嫁個知根知底的夫家,否則女人在過上那和過往生活截然不同的日子以前,誰也無法替她們評斷好或不好。
頭婚夫妻往往不能知曉彼此底細,再婚卻可以,沒有了薄薄的三兩句話就紅透的麵皮,雙方見面都會先嫻熟地衡量對方,將過往吃過的虧都在心裡羅列,謹防再掉進同個坑裡。往往能相處融洽似夥伴的,也就能一起好好過日子了。
想著,許長安定定神,指向水邊一艘船問:「前頭可是賣絹花的?」
梁韞也望著水面想事,回過神來,「應當是吧,在水上賣花,許是要搖船出去賣給秦淮女子。」
「也不知這是做完了生意回來,還是正要出攤。」
「去看看?」
二人像是忘了適才的談話,朝船家走去,船家見有客來,且衣著光鮮,忙賣力推銷籃子裡的花朵,梁韞本不打算買,但是看烏篷里還坐著兩個扎沖天辮的小娃娃,便選了一枝,請船家遞上岸來。
許長安替她伸手,扶著柵欄接過絹花,他沒有直接將花遞給梁韞,而是抬手隨即簪在了她發間,梁韞沒預料這個,眨眼掩飾錯愕,正要道謝,忽聽一聲巨響——
對岸砸下個磚頭,「噗通」落進水裡。
水花四濺,梁韞短促驚叫著偏身閃躲,仍被水珠打濕了衣衫。抬頭見仇彥青站在橋上,廣袖挽起一半,拍拍手掌撣去浮灰。
顯見是他扔的磚,一整個重重拍進碧綠的河水,將梁韞發間嶄新的絹花都打濕了幾瓣。
仇彥青得逞不忘譏諷,在橋上向下望,睥睨橋下二人,「早前不知道你喜歡這些艷俗粗陋的東西,你早些說你喜歡,我也好買給你討你歡心。哄得你高興了,也就不會在那天夜裡不辭而別。」
比刺還扎耳的一番話,梁韞聽罷,偏臉掣了帕子在臉上輕揩,視若無睹般轉身就要離開。
「船家,多少錢?」許長安忙將銀錢結了,也因此慢了幾步沒跟緊密。
梁韞快步離開,仇彥青三步並做兩步將她追上,手剛觸碰上她衣角,便被她厲聲呵斥,做得如同不認得他一般。
他還要問:「你幾時喜歡起這麼俗氣的花了。」說罷奪了她發間海棠,少不了一陣冷嘲熱諷。
梁韞伸手叫他將絹花還來,「你為何總要做這些惹人厭的事?還給我,不要在街上惹人閒話。」
仇彥青卻背過手去,「你和姓許的走在街上倒不怕惹人閒話,這兒是吳縣,誰不知道你是仇家長媳?你早年顧著生意,多少商戶認識你,你就這樣不顧長房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