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不透支自己,連賭桌都上不了。她恨透這幅居高臨下的嘴臉,好像她有選擇一樣。如果把祂的雙眼弄瞎、喉嚨捅破,讓祂感受從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讓祂五臟六腑都一點點地破裂開來,祂還能不能維持這幅山巔新雪的高貴聖潔模樣?
「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安德魯等不及了。
祂在乎的太少,能忍,能憋,鋸嘴葫蘆似的。祂不會主動說些什麼乃至做些什麼,祂創造一切,建立規則,卻從不參與其中,只是旁觀。
哪怕祂萌生過主觀情緒,也無動於衷,不會為此有任何行動。
前提是,沒有她這個變數,改變主的造物們既定的命運。
祂一聲不吭,安德魯臉色不好,現在有求於人的明明是祂。
「回答我,蘭阿。」
這喊聲附了法術,帶著怒意穿透神殿,守在殿外的伊凡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這個異教徒怎麼敢這樣同神講話,誰給她的權利和膽量?誰也不敢,誰也不能。她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神賦予的。忘恩負義的臭蟲。蘭阿又是誰?
她的下劣和無恥又到了一個高度,並且卑鄙得有些高明。
她只是想讓自己失控,落到弱勢,讓她如願以償。
卻擺出一副質問的姿態,好像她被欺騙,或是背叛了一樣。似乎她以為蘭阿還活著,然而她到底怎麼想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清楚。
惡毒卑鄙,兇惡激烈。
祂垂眸,鬆開五指,看見掌心滲出金色。
「你猜他能不能聽見?」
安德魯猜過最壞的局面是祂無動於衷。一旦祂開口理會,她就贏了。
譴責呵斥,她都想過,甚至躍躍欲試準備同神明博弈。
她謀算得逞,喜悅來不及浮現,就被摁溺到底。
安德魯在祂身後冷笑了一聲,陰鬱濕冷得像她那個世界裡某種蛇類。
「你猜我們在乎嗎?」
她說,我們。
安德魯不在乎蘭阿是否能聽見。蘭阿不在乎安德魯是不是利用他。
是啊。是啊。她無論如何也要擋在他面前,他明知自己受盡矇騙也要拿性命為她的自由墊腳。誰會在乎?
神看了她良久,轉身離去。
「去淨化亡靈荒野,我答應你一個合理請求。」
創世神早在她尚未重回神界就在考慮是否該讓她去淨化亡靈荒野。辛格德和她在亡靈相關的法術上都很有天分造詣,辛格德卻在祂沉睡時以亡靈為祭,與普羅米交易竊取神界法術典籍,從普羅米身上得到光明之力和空間的信息。安德魯同樣十惡不赦,卻從未對亡靈出手,由她來淨化再合適不過。
棘手的只有,她不會輕易答應這個要求。她心機深重,必然以此為挾。
安德魯此時第一反應是:為什麼讓她去?亡靈荒野。祂不是有自己獨特的「淨化」方式嗎?
讓那些亡魂飛灰湮滅。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瞬間反應道:「我要回家!」
沒有像以前一樣再顧及任何不確定因素,她脫口而出,寄希望於神明點頭。祂不是最公正無私,自詡光明正義嗎。
什麼她都不要做了。
這個崩壞荒誕的世界,本來就是個笑話,是場噩夢。
夢早該醒了。
祂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