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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看向她,鎏金目里有世人分辨不出的洪波。

「是嗎?」

「我們在同一片天空下共沐風雨,共賞一輪月亮,又怎麼算是身處兩地呢?」

「詩里是在安慰即將分別的自己和友人。」

「你說錯了,是相思。」

安德魯有些驚訝,一邊捋順下一首要背的詩,一邊順從地答道:「嗯,或許是相思。」

一股力量憑空而來,迫使她往側後方歪倒,不設防下稿紙散落了一床,安德魯撐著床穩住身體,皺著眉抬頭。

她的稿紙上龍飛鳳舞的墨跡,有的方正有的潦草。

「只能是相思。」

床上落滿的稿紙上,每一個口字框都笑祂醜態畢露。那些口越張越大,擁擠著涌過來爭先恐後地吞沒祂。

相思就相思吧,她根本無所謂。

有所謂的是神。安德魯想。祂的整個眼球都在泛著金色。

安德魯想到神血是金色的,那麼祂現在的樣子好像是要哭出來,一下子就不那麼讓人害怕了。

「即使不在一起,也心意相通。這是你教我的。」

這算自己坑了自己嗎?安德魯想。幻境裡的她坑了現實里的她。

木已成舟,祂什麼也不能改變了。神也不能扭轉。

祂此刻的態度是如此的疲軟無力,以至於安德魯不介意採取更溫和一點的手段。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好像回到她離開幻霧之森那一刻。她說著那些話的時候,一定是這樣的表情。

但是她用著悲憫無極的神色,讓卡琳勒在絕望中痛苦地死去,把祂送入幻境一遍遍地度過五百七十六年的輪迴。

但是神怎麼可以接受憐憫。

安德魯長長地嘆息,跪坐到床上。

神從頭到尾冷淡得接近冷峻,一雙眼眸像要流出金子。

安德魯拉住祂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讓祂的虎口卡住自己的動脈,像捨身求法的菩薩在渡化兇惡之徒而獻祭。

祂感受到肌膚相貼處,規律的跳動,比祂從創世至今缺乏波動的聲線和情感更平穩。

祂沒有任何感覺。除了左腹那裡越來越空虛,好像預示著什麼一樣地酸軟著,然後猛然刺痛灼燒。

安德魯在薩特萊特那場戰役里給祂臉上留下過一條疤痕,那裡反覆疼痛。

現在她的靈力是不是也盤桓在自己的左腹,以至於神只能容忍它在那塊空蕩蕩的地方亂攪。她把祂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後,抬頭用那樣默許的目光看祂的時候,左腹那裡一定也像那次一樣在反覆潰爛,腐肉一點點地爛開,從中間翻出新肉,再繼續腐爛下去。

第57章 蜈蚣

「你以為我不會傷害你嗎?」

安德魯的手依舊搭在祂的手腕上,比羽毛帶來的壓力還要輕,和目光一同表達著縱容。

「你可以啊。」

「難道你沒有過嗎?」

「還是,你其實想問:」

她似乎一點也不恐懼,反而是願意寬恕一切的樣子。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嗎?」

神在她的脖頸處摩挲著,那裡和她掌心的溫度一起一點點傳遞過來。

祂在幻境裡不止一次碰過這些地方,溫暖得足夠感染祂冰涼的指尖。

原來現實里是冰冷的。

應該是更甚於神的冰冷。否則神怎麼會感到寒得心悸。

安德魯說:「你知道,你隨時都可以」

「我不可能殺你。」

「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知道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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