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崧雖和薛鷙說著話,可目光卻屢屢飄向了坐在他旁側的沈琅。他從前做匪首時,原本只好玩姐兒,後來覺得有些膩了,便追了他們南方的風潮,睡起了伶人小唱。
姐兒小唱,他都召到船上來過,各有各的味道,兩相比較之下,李崧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女人多一些,可眼前這個冷美人雖說是個男人,可卻實在是生的……勾人心魄。
見沈琅沒回應,李崧乾脆自報家門,朝他那邊舉起酒盞,笑道:「沈師爺,鄙人李崧,是你們薛大當家的義兄、三當家的表弟。」
沈琅的指尖碰了碰手邊的酒杯,並沒有端起,只說了句:「我知道你。」
「阿鷙定和你提起過我。」李崧笑起來,又繼續說,「我和他是從小一道長大的,他什麼事我都知道,我什麼事他也都知道。」
沈琅只是似笑非笑看著他。
李崧話音剛落,便被坐在他旁側的李雯錦不輕不重地掐了下大腿。
李崧差點叫出聲,轉頭瞪了自家妹子一眼:「幹什麼?」
李雯錦也瞪他,只是沒說話。李崧盯向沈琅的的目光直勾勾的,薛鷙看起來明顯已經不高興了,可這個傻子竟還渾然不覺。
「你少說話。」李雯錦輕聲提醒他。
李崧卻覺得讓她駁了面,有些不大高興:「怎麼,如今還管到你哥頭上來了?沒點規矩,怪不得你薛大哥看不上你。」
李雯錦頓時黑了臉,低下頭不和他說話了。
李雲蔚在旁邊聽見了,寬慰道:「表弟,好端端罵她做什麼?今日過節,別說這些掃興話。」
「雯錦,別聽他說的,你吃你的。」
……
因要賞月,後半場席面從廳內挪到了校場上。幾張圓桌上擺滿了果餅點心,薛鷙推他出來時沈琅忍不住抬頭看了眼今夜分外明亮的月亮。
山上的圓月比在山下看見得要更大一些,連上邊的暗色斑痕都清晰可見。
沈琅覺得那月是一種冷霜色,山頂上的風略過這片擠滿了人的平地,帶著涼意的秋風使得沈琅的身體有些發冷。
方才出來前,薛鷙就讓金鳳兒跑回去拿衣服了,他給沈琅披上一件略薄的冬衣,然後輕車熟路地握了握他的手,並沒有很涼。
他看沈琅眼裡似乎有幾分倦意,於是問:「累了?要不要回去睡?」
沈琅搖了搖頭。
土寇們都在閒聊,有些則在互猜燈謎,有的字謎眾人都猜不出,於是便拿過來問薛鷙,薛鷙則低頭問沈琅:「我不認字,你猜是什麼。」
沈琅想了想,道:「明字麼?『金烏西墜、玉兔東升』,一個日、一個月。」
「是明字,」那土寇說,「這是三爺出的字謎,我們幾個只略識幾個大字,竟連這個也猜不出。」
薛鷙見他願意答,便叫李雲蔚再出幾個過來給他玩,這時候,一直混在他們之間吃酒的李崧見狀也過來湊起了熱鬧:「我也知道幾個燈謎,沈師爺要不要聽聽看?」
「你說。」
他說了幾個,每回才說完,沈琅便猜中了,於是他笑道:「沈小師爺好厲害。」
說著又隨手從旁邊桌子上抄起一個杯盞,往裡倒了些酒水,遞向沈琅:「方才見你在席上都沒吃幾口酒,若不嫌棄,和我吃一盞怎樣?」
薛鷙微微皺眉:「他不用別人的杯子。李崧,你要喝酒找別人吃去,他底子薄,不好多吃酒。」
方才在酒席上,薛鷙便已經駁回了他好幾句話,李崧心裡本就有些不舒服了,如今聽他這樣說,更是有種被排擠的鬱悶感。
「阿鷙,你看你,他又不是琉璃燈盞做的,好好的一個男人,還能一碰就碎了嗎?他既是你薛鷙的夫人,咱們又是義兄弟,如今甫一見面,連杯酒也沒敬過,你說像話麼?」
薛鷙剛要張口,便聽沈琅叫金鳳兒去把他的茶拿來,然後他看向李崧,笑了笑:「這幾日身上確實不大爽快,我以茶代酒同李崧兄吃一杯吧,義兄請見諒。」
李崧被他這一聲「義兄」叫得背脊發麻,沈琅笑起來時,似乎是盯住了他的眼,李崧雖久慣風月,可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漂亮、又飽含著欲的一雙眼。
他連忙把手中拿著的酒仰頭飲盡了,心裡忽然有些嫉妒起了薛鷙來。
早知道在豫州地界上做山匪這樣快活,他就該早些帶著親人回來,說不準還能躲過那一劫。
沈琅這個人,看著對誰都冷淡淡的,可不知是不是李崧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人盯向自己的眼睛時,好像有一種似有似無的引|誘的意思在。
況且看薛鷙對他那副伏低做小的寶貝樣子,就知他段位不如這個姓沈的……李崧在心裡不動聲色地想,這美人若是給了他,自己定能將他馴得服服帖帖的。
都是個殘廢了,也不知道薛鷙到底怕他什麼。
巳時六刻。
薛鷙看沈琅累了,便推著他先回去了。
回去路上,薛鷙見左右也沒有人了,才輕聲對他說:「你其實也沒必要對他那樣,該怎樣就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