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鷙抓著綢帕的手有些錯愕地頓在那裡,隨即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條吊墜輕輕地扯了出來。
是他送給沈琅的那枚魚驚石。
不值錢,也好像並沒有什麼用。他怎麼還在戴?
薛鷙的腦子連帶著呼吸,頓時全都亂了。
為什麼,他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也有一點想我嗎?
沈琅,他在心裡喊他,沈、琅。
他盯著沈琅的睡臉,看了很久、很久。
終於他也解衣上榻,緊接著小心翼翼地擁住這個人,太久了,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跳變得很快、極快。
薛鷙克制地呼出了一口氣。
然後終於受不了了似的,湊上去在沈琅的頭髮上吻了吻。
第60章
頭很疼。因此眼皮也顯得格外得沉。
沈琅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但醒過來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等到意識慢慢清醒,沈琅才發現自己眼下正躺在薛鷙懷裡, 兩張臉貼得很近, 他看見這人閉著眼, 睫毛是深黑的濃顏色, 碰上去的時候會有一點扎手。
他還記得那種觸覺。
薛鷙的呼吸平穩而均勻地略過他的額頭和眼睫, 也因著才睡醒的那幾分恍惚, 沈琅的記憶忽然閃回到了三年之前。
那也是一個夏天。
相擁而眠的觸感、心跳、緊緊偎依在一處的呼吸……似乎是那段記憶中的常態,他原以為早已經被他遺忘的那些細節, 因為這一個懷抱,疾風驟雨般席捲重來。
沈琅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兀地顫動了一下,於是他幾乎顯得有些慌亂地猛推了薛鷙一把。
薛鷙被他推的睜開眼, 卻並沒有鬆手:「你醒了?」
他眼裡並沒有乍醒時那種朦朧的困意, 所以他應該早就醒了,方才只是在裝睡。
沈琅剛要開口, 薛鷙卻忽然低頭, 貼著他唇角輕輕啄吻了一下, 親完又搶在沈琅張嘴之前說道:「別罵我, 我今日就要回寨了。」
沈琅的臉色忽然更差了:「你早該滾了。」
「別對我那麼凶嘛, 」薛鷙眨了眨眼, 低聲道, 「害我又有點想哭了。」
「薛鷙,」沈琅皺起眉, 「你覺得自己只要哭一聲,我就得聽你的了嗎?我又不是你爹,你以為你還是什麼齠齔小兒嗎?」
「我知道, 」薛鷙道,「怎麼忽然就生氣了?我沒想用眼淚威脅你……」
他用拇指指腹不輕不重地推了推沈琅的臉頰:「我不在,你也好好的,別自己一個人喝悶酒。」
頓了頓,他又說:「我那條狗叫阿憨,我給它取的,你要是不滿意你就給它取個別的什麼名兒,平時你就叫人拿點剩飯剩菜餵給它吃就行了。」
「……要是實在不想養,你就把它放出去吧,它自己會去找吃的。」
沈琅剛鬆開一點的眉又擰了起來:「你自己怎麼不丟?我不要它。」
「我帶它回來的時候和它說了,跟著我以後頓頓有飯有肉,我要是轉眼就把它給丟了,那多缺德啊。」
「那是你的事,」沈琅說,「我不喜歡狗……」
「那你就當它是貓吧。」
「……」沈琅吸了口氣,「你真的……」
「有病。我知道。」薛鷙很溫和地自己先認下了,「等我空下來了,我就回來找你。」
「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我要來。」
沈琅已經懶得再和他爭辯什麼了:「鬆開。」
薛鷙很捨不得地又重重抱了他一下,然後才緩緩鬆開了手。
雖然沈琅對他始終愛搭不理的,但等到薛鷙真的要走的時候,不遠處的金鳳兒忽然朝他跑過來,然後往他懷裡塞了一包銀子。
薛鷙愣了一下,他不想拿,怕沈琅又要拿銀子同他說什麼「兩清」。
「不用。」他把那包沉甸甸的銀子又丟回到了金鳳兒懷裡,在蓮覺寺那一個月,他與了塵方丈已經處成了忘年交,那禿廝這些年攢下了不少體己銀子,表面上看起來是個清苦的禪師,可私底下其實富得流油。
薛鷙打算一會兒就回蓮覺寺,去到了塵方丈那兒狠敲一筆。
「沈琅呢?」
他話音剛落,一個堂倌便推著沈琅從庭院裡出來了,一直到薛鷙跟前,他才漫不經心地開口:「你不是沒錢了嗎?別餓死在路上了。」
薛鷙笑了笑:「我有辦法,沒事。」
「什麼辦法?打劫還是勒索?」
薛鷙沉默了。
金鳳兒又將那包銀子遞給了他:「拿著吧。」
薛鷙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收下了,他看向沈琅:「等我回來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