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媽總是給大家說,自己可著急了,覺得你們這樣的關係很不靠譜,你在美國,他又在國內,這樣長期異地不辛苦嗎?」
「戀愛的時候——年輕,可以不怕辛苦,奔波勞碌,但...年紀上來了,那就不好說了,和他年紀一般大的同學,早都孩子到處跑了。他到好,這些年耽誤來耽誤去的,現在都快三十了…」
「對了,我上次聽別人說你已經拿到綠卡了,是準備留到那邊了嗎?你和靳凌商量過了嗎?他可…不能像你這樣輕輕鬆鬆…說換個國家生活就換個國家生活…爸爸走了…很多家庭責任的擔子就壓在他身上了。」
夏怡聽到這裡,人已經像是被砸懵了。
「其實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個特別聰明,優秀的女孩,話都不用我說的太明白,就能懂我的意思,婚姻和愛情不是一回事,你們不大合適…這樣下去只會是互相耽誤對方…」
夏怡當時聽完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難過,無聲地蓄著眼淚,但她還是保持了相對的平靜,竭力去維護自己的尊嚴,說:「謝謝阿姨的建議,但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會單獨找他談這個問題的。」
然後在洗手間,一次一次重複洗手,這些年她一直這麼辛苦地在兩地之間奔波,就只換了一個耽誤嗎?
如果他家裡人都是這樣想,那靳凌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最後默默地在廁所里把紙巾折成一小塊,一點點地壓在紅紅的眼角上,怕把妝哭花了,等心情平復一點了,哭過的痕跡不那麼明顯之後,才出了衛生間。
她至今都還沒有告訴靳凌這個事情,只是因為她覺得既然是他爸爸的妹妹,那或許在他心裡這個人很重要,可能比她還重要,她不想去做一個是非之人,去說她姑姑的壞話,也許人家說就是事實。
只是以夏怡的自尊心,無論如何也沒法忍受這種耽誤的說法,所以這才是她為什麼那麼生氣扭頭就和靳凌吵了架的導火索。
但也像是在海底深處的火山,將長期異國積攢的所有委屈,痛苦,艱辛,沒有安全感,排山倒海般…
這些浪,時隔多年後才推到了她身上,將她也打得措手不及,遍體鱗傷。
要這麼說,那這麼多年可太委屈他了,那她呢?她的時間就不是時間嗎?因為她要更愛一點所以她的愛對比起來就要更廉價一點嗎?
只是夏怡也不敢回想那天吵架,她到底口不擇言說了些什麼,就像她忘記了過去學過物理學,Fab與Fba間被忽略的等號,也像靳凌不知道。
她說「能不能放過她」,是在說自己,她都這麼累了,能不能放過自己,可她還是泣不成聲,那是因為捨不得。
距去醫院那天已經一周之後了,夏怡這期間月經也結束了,所有檢查做完,田童還打電話給她,將報告上的指標一條條地解釋給她聽,總體來說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睪酮素偏高,但要小心多囊卵巢。
夏怡知道多囊,但是問田童,這個睪酮素高是什麼意思?
田童欲言又止:「通俗一點說,就是…如果你實在不想談戀愛那就算了,追星,養狗養貓都可以,反正就整一些,多做一些刺激自己『對身體和生活產生愛意』的事。」
夏怡嗤之以鼻,怎麼?身體上的暫時不說,生活上她就要和靳凌在一起才能產生愛意是嗎?
沒男人她會死是嗎?
她現在的煩惱都是靳凌這個狗男人造成的。
笑話。
新的一周,夏怡白天給獵頭遞簡歷找工作,夏季霖看見了特別好心地說,她自己確定什麼時候搬,搬哪裡,房子的事情她來搞定,隨便她選。
晚上就出門散步,等著家附近小道上的櫻花樹開花,春山市里最常見的櫻花是五瓣大島櫻,花期
很短,遇不得大風大雨,味道也是清淡,開放時間依賴溫度,聽起來就極為嬌嬌滴滴。
今天夏怡隨便套了一件針織開衫外套,手裡抱著相機,獨自一人漫步在春天的夜晚裡,當了好幾年博主終歸還是有點拍照的本事,身邊沒有人幫忙拍照,但自己拿著三腳架放置機位,用定時也把照片拍了出來。
照片裡,遠處是低垂著的大片櫻花,路燈照明下將粉色變得更加曖昧,微風還在吹打著夜晚的街道,裡面的人頭髮絲上都是春雨後潮濕的花瓣,笑著俯看鏡頭,耳邊夾著一支完整的櫻花。
夏怡回家,把導出來的好幾張照片發給了唐致逸,此時正是波士頓早上時間。
夏怡:拍得怎麼樣?
唐致逸:還行,變漂亮了,可能是因為你沒有班味兒了。
夏怡坐在床上,抱著手機滿意地傻笑,覺得她最近的生活簡直是充滿愛意的過頭了,回來之後感覺又重新找回發現生活細微快樂的能力,回到熟悉的地方,聽習慣的話,吃喜歡的食物,煩惱都快忘掉了。
唐致逸:第二張表情眨眼的那個更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