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臉頰挨得如此近,近到他用眼神,去一點點描摹,她垂下的眼眸,撲扇的睫毛,和難過的神情。
他閉眼用鼻尖去蹭她的臉頰,聲音哽咽也顫抖,他的脆弱也只對她一個人敞開,如一個患得患失的孩童,要畏縮在她身邊,「誰也沒有,我怎麼可能有別人,除了你,我怎麼可能還有什麼planB,planC…」
「如果我真的有就好了…我就不會答應見面,又找了個理由放別人鴿子,被別人發朋友圈痛罵,還被拉黑了。」
「馮薇苒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帶她去實習是因為工作原因…我沒有那麼受歡迎…」靳凌想到這裡就笑了,「只有你才會覺得我是個香餑餑。」
「你知道公司里有的人都怎麼私下說我嗎?說我傲慢又狂妄,還事兒多,我都想不出這種人還能配誰,除了你會要,還會有誰要。」
「你知道我今天最怕什麼嗎?」
「我最怕你真的和蔣丞星有什麼,你是不是又一次要斷崖似的放棄我,而我最不怕的就是我和你有誤會。」
因為誤會是可以張嘴說清楚的,至少說明她還是愛他。
他用嘴唇去觸碰她鹹濕的眼淚,親吻她柔軟的眼皮,繼續道:「對不起,夏怡,我不該這麼著急,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不會有下次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其實根本做不到去恨她,去埋怨她,因為一看到夏怡委屈,他就會像現在這樣將自己的怨氣,委屈,原則瞬間拋之腦後。
夏怡只是閉著眼睛流淚,任由自己的情緒波動,從那句「被她慣壞的」地方,開始洶湧澎湃,像從名為「過去」的海嘯掀起的浪潮,過了好多年才抵達岸邊,最終拍到自己身上。
夏怡睜開眼睛,對視一瞬間,就失聲痛哭,語無倫次,哽咽著自語,「明明就是你對我說,讓我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初吻的那天晚上,她問他要不要做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告訴她的,所以她一直都肆無忌憚地對著靳凌各種釋放情緒,開心的當然是最好的,只是其中不乏她的煩躁,她的焦慮,甚至是些不太好的情緒。
她的記憶都變得有些潮濕,在靳凌問她手怎麼時,她便覺得世界上的戀人們確實有很多矛盾與分歧,生活里時不時還會又些誤會,但她和靳凌不會因為這些問題而消磨掉感情。
情侶怎麼可能不吵架,沒有矛盾,但以前每次他們吵完架,都能很快的和好,然後又特別愛。
她今晚與他最討厭的人吃飯了,而這一幕還被他親眼目睹,這可能讓他誤會了,讓他吃醋了,還讓他即將暴怒,即使她有如此多的荒謬和小麻煩,經常讓他氣得跳腳。
但她每次都假設他可以諒解她,他不止要愛她的可愛,她的善良,她的漂亮,因為這些優點別人也可以愛,更重要是他還要能夠擁抱她的缺點,她情緒化,她沒有安全感,她還有些敏感愛哭,她有太多絕大多數人都不喜歡的公主病,公主一般還會有點自私和自我。
夏怡覺得張文浩沒有說錯,她是很作,因為她一次次驗證過這個假設是正確的,她如今所有荒謬與驕縱本身就是由他塑造的。
甚至張文浩所言的哭哭啼啼也沒有亂說,去年下半年裡,她的情緒因為工作和生病而變得陰晴不定,他們因為有時差,她常常會驚恐甦醒,深夜的電話打給靳凌,他在白日的黃金時間裡,所以不是在工作就是在開會,而他真的會暫停手裡的事情聽她講話,聽她哭泣,甚至會哄她睡覺。
是他的縱容讓她變得有些討厭和自我的,更是讓她毫無保留的依賴他,她也確信靳凌對她的愛是長長久久的,他也說過他會永遠愛她,但她怎麼會不知道,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而良好的關係才能長久,她生病時自厭的情緒讓她敏感多慮。
聖誕節時,她說要分手,可那不是她真的想要分手,她只是通過推開他的方式來確認她即使變得越來越討厭,越來越不完美了,甚至缺點也變多,但他還是會通過緊緊擁抱自己的方式來告訴她,他是愛她的,他沒有如別人所說,對她因此產生了厭倦。
但他們那天吵起來的時候,似乎誰也不願低頭,不停翻彼此的舊帳,而如果真的要將那本帳放置陽光下透光看,就會發現愛與恨在紙的兩面,根本沒有界線,他們以為自己是在數自己愛對方的證據,實則是在找對方的缺點和弱點,說了很多口是心非的重話,創造了那日的許多遺憾。
她本打算告訴他,她可以回國工作,她的上司要帶著她一起跳槽,半年或者一年就可以結束異國,而她後來回到紐約,因為猝不及防的分手,她為了骨氣,為了驕傲,為了絕不低頭,為了分手時的那句氣話,永不後悔,拒絕了Steve。
夏怡習慣吵架之後等靳凌來找她低頭,雖然他特別笨拙,不會說好聽的話,甚至是彆扭著說是他的問題,能不能好好說清楚,大部分時間是這樣的,掰著指頭可以數清次數的偶爾,她會主動求和,那天她也像今天這樣要「離家出走」,可真的在機場,她又在心裡默默祈禱,要他一定要來找她,改簽了一趟又一趟航班,直到深夜裡的最後一趟直飛NYC。
她才意識到,他已經不想再與她糾纏,或是陪她演戲,兩人一起說過,吵架不可以隔夜,她徹底成為了唱獨角戲的小丑:「是你把我寵壞的,又特別壞的知道分手之後時候就要把這個權利收回去。」
而她已經改不掉這個驕縱的壞習慣和毛病了,但這些習慣和毛病,她不會對別人,她不會對蔣丞星,不會對除了靳凌以外的任何人,她患上了一種以他名字命名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