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彬彬有禮地回握。
「下周我的助理會聯繫你,處理漢娜公寓的過戶事宜。」
德語本就不是一門腔調柔和的語言,女巫的語氣更是相當生硬。
方舟坦誠回道:「我不會在這裡久留,所以不需要那套公寓。麻煩您助理聯繫律師,草擬一份放棄繼承的協議書,我會簽字的。」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女巫略揚了下眉,額上沒有半絲皺紋。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大概是玻尿酸打多了。
諾亞湊到方舟耳邊,輕聲說:「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了,我朋友已經在機場外候著了。不能讓她久等,我先告辭了。」打完招呼,方舟轉身就走。
一周過去,方舟並未等到所謂的助理來聯繫她。
徵得她的同意後,樓下的穆勒太太在前門和後院,各加裝了兩處監控探頭。
周五傍晚,方舟剛回到公寓,便聽得樓上有響動。
想必是諾亞回了村里,過周末。
他現在是她真正的房東,她理應上去當面告知,她即將搬離的計劃。
前來開門的諾亞似是剛洗完澡,頭髮還沒來得及吹乾,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浴袍帶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領口幾乎敞到了肚臍,水滴源源不斷地,從頸間濕發,沿著中縫一路下滑……
一片春光旖旎。
方舟愣了一下,忙道:「我過會兒再來。」
「什麼事?」諾亞嘴角微揚,右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方舟的腦子竟短了路,一時忘了她上樓的目的。
諾亞拿起玄關柜上的一把鑰匙,遞給她,「這間公寓的備用鑰匙,你收著吧。」
「什麼意思?」
「我平時住在斯圖加特,周末偶爾回來。如果有什麼事,還得麻煩你替我先處理下。」
「你可以留給穆勒太太。」
「穆勒太太年紀大了,不想麻煩她。既然漢娜這麼信任你,那我也沒有不信你的理由。」
方舟終於憶起她此行的目的。
「我申請到了下學期的學生宿舍,等十月份開學就搬走。現在按照合同的要求,提前一個月通知你。」
方才還透著些許得意神色的琥珀眼眸,霎時間黯然失色。
「為什麼忽然要搬走?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了麼?」
聽過幾回他跟下屬講電話,他的聲音總是清冷堅毅,透著不符合他年紀的威嚴。怎麼到了她這兒就變得軟軟糯糯的,聽著還有幾分委屈?
「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不敢一個人住。」
「你怕什麼啊?穆勒太太一家不是就在樓下麼?我周末也會回來啊。」諾亞急聲道。
現在的他,需要大洋兩頭兼顧,實在沒有功夫,也沒有心情去談情說愛。唯一期盼的,就是等周末閒暇時候,能看看她,聊以慰藉,她卻冷不丁地提出要離開。
聽到屋內似乎還有第三個人的動靜,方舟壓低了聲說:「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哼哼唧唧的,像我欺負了你似的。」
「你可不是在欺負我麼?你個騙子,還說不會走,結果說走就走了。」
這狗子可真會給人扣帽子。
「你非走不可麼?」
凶的時候硬邦邦,酥的時候把人筋骨都說軟了。
方舟垂頭不響。
見她這般,諾亞心想:算了,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隨她去吧。他現在也沒有資格把她扣在身邊。
「二樓漢娜的鑰匙在我手裡,你要收回去嗎?」
「不用,反正遲早都要還給你的。」
聞言,諾亞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僅是嘴角,連原本上揚的眼尾都耷拉下來了。
「安東正在做晚飯。你賞個臉,跟我們一塊兒吃吧。」
方舟覺得,如果她此刻再拒絕,可能要被指控虐待小動物。
三周前還是空無一物的廚房檯面上,新增了一溜兒嶄新的小家電,還有剛拆封的餐具、刀具。
安東正圍著圍兜,在電爐前做飯,儼然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樣。
廚房的兩扇窗戶大開到底。
做中餐時會產生不少油煙,一不小心就會觸發室內的煙霧警報。
這兒的警報器可比某些網站的審核還敏感。
一旁的餐桌上,已經擺了幾道剛做好的家常菜,香氣誘人。
一個完全不會說中文的亞裔,中餐倒是做得賣相正宗。果然是真愛了。
三樓的公寓有且僅有一間臥室。方舟感覺自己像是照亮「小情侶」同居生活的大電燈泡。
聽到了進門的聲響,安東轉過身,沖方舟頷首打了招呼,又一臉嫌棄地看著諾亞,「你這副樣子在客人面前未免也太失禮了。」
方舟聽出他話語中似乎有點宣示主權的味道:諾亞的春光是獨屬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