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家兩個孩子跟雙胞胎似的,連衣服都穿一樣』這類話。
學生老師們可能會疑惑片刻:
像嗎?
在精怪和他人的影響下,他們越看越像,自己的眼睛和腦子都被欺騙。
其中受影響最嚴重的當屬和精怪朝夕相處的冉家父母,他們的心神已經被蒙蔽到完全分不清兩人,以至於親兒子被燒死,都認不出。
之後二十年的相處,要說老兩口一點端倪都沒注意到不現實,虞妗妗猜測,他們或多或少察覺出孩子性格、習性上的小變化,可已成一團漿糊的腦袋讓他們無從思索,某種程度上他們也不敢深思;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老兩口變成了鵪鶉,不願深究。
反倒是尚雪,開始雖陷入精怪編織的陷阱,但察覺到細微不對勁,就堅定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不信,精怪對她的影響便越小,越容易暴露馬腳。
二十多年裡,唯一通透堅韌、看破本質的人,反而成了格格不入的『神經病』。
除此之外,虞妗妗還在精怪的記憶中看到了很重要的一點:
人齒。
牙是儲藏著人的『氣血』的重要構建,和頭髮一樣,最好不要被別人拿到。
它對外卻也在柔軟的腔內,堅硬卻是從脆弱的血肉中生出。
自打精怪聽多了鄰居的閒聊、母子的談心,有次兄弟爆發爭吵時,敏銳的冉建舒小朋友噘著嘴瞪他:
『你就是故意學我,學人精!你想搶走我爸爸媽媽,不可能!你只是一個沒人要的小乞丐,是被我爸爸撿回來……』
被嫉妒和極端自私的占有欲籠罩的精怪,生出了取代冉建舒、並且是很長遠的計謀。
老一輩有這麼個民俗:
小孩子的牙齒掉了,丟到房樑上就能長高長壯。
冉建舒換牙期,掉的牙齒無一例外都被高大的冉父丟到了房頂,承載著父母的期待和愛意。
他們並不知道,養子頑皮一樣地頻繁爬上房屋、翻找縫隙的那些時候,其實是在找親生兒子的牙——它自己的牙尖銳古怪,僅是變幻出了可愛乖巧的外形,每隔一段時間『掉』的牙齒,也是偷的撿的甚至是直接拔掉別人的。
它細心收藏擁有冉建舒『氣血』的牙齒,一粒粒嵌入自己的口腔血肉中,只為了多一些他的氣息,再像一點。
它想要全部的、真摯的愛,想有一個幸福的家,想擁有至親的親人……
為了維持『家』和親人的和諧,它可以掃清一切,可以去學習如何當兒子、同事、丈夫乃至父親…
當這份岌岌可危的假象徹底被戳破,它也會徹底崩潰。
虞妗妗還沒有殺它,它就自己死在了冉家二老厭惡牴觸的目光下。
臨走之前,尚雪忽然停在門邊,朝軟塌里神情淡淡的女孩兒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謝您。」
她永遠忘不了滿懷絕望時,破開霧靄的八角神龕,以及龕上坐姿愜意的妖怪少女。
如若遭遇的詭事沒被解決,她甚至懷疑自己撐不了多久,會被肚子裡和身邊的怪物逼至崩潰,走上毀滅……
虞妗妗皺了下鼻尖,語氣不以為意:
「你出『錢』,我出力。」
什麼謝不謝的,人類真的很喜歡說這種話,偏偏一個個眼角亮晶晶…
祝檀湘對貓主子的小神態再清楚不過,不由勾起了笑。
無論『淨心』去晦的符水,還是隨手幫忙找到的丟失貓咪,又或是聯繫康永河和警方……這些可不包含在『買賣交易』里。
並非神明才會心軟,嘴硬的妖怪也可以。
待尚雪離開,虞妗妗像個地主老財,翹著腿支著潔白下巴,把從尚雪身上抽離的一縷淡淡功德把玩在指尖。
她垂眸時天然有種懨懨感。
哎…哪裡能劫到一大筆功德呢。
放空思緒的貓妖會不由流露出天性,搭在沙發軟塌上的手掌活脫脫如貓爪,不自覺微爪又張開,她忽然摸了摸肚子;
更重要的事情蓋過淡淡惆悵占據上風——
「我餓了。」
扭頭時,她的眼瞳在窗戶反射的光下宛若琉璃:「要吃飯!」
工作做得極佳的青年自從當了貓妖大人的小助理,工作量翻倍不止,有空閒的時間,大抵都在學習、瀏覽一些他認為有用的信息和知識。
聽到貓主子帶著些矜驕的聲音,祝檀湘偏了下頭,含笑說道:「大人,今晚不在家裡吃。」
「去哪兒……」虞妗妗無意識晃了下腿,她倏忽想到了什麼被自己遺忘的事情,身體坐直,眼弧不由擴大連瞳孔都縮了。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她扭頭去看祝檀湘,難得無措。
青年見狀溫和笑道:「伏靈那天回來報信,說大人您要處理尚女士的工作,我就和趙婷婷通過電話、解釋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