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沒有別的辦法,虞妗妗是不會召出它的。
通過貓靈反饋的能量,無數影片一樣的畫面擠入虞妗妗的腦海,攜卷著異常強烈的負面情緒和怨念,刺得她眉頭一皺。
不對勁。
這是何勝利的記憶,卻又多出許多混亂的碎片,揉雜在一起,像是要把她的腦袋撐爆。
從中她感受到了枉死者的悲戚,仇怨者的憤恨與孤注一擲,最終都化為了亡靈的哀鳴。
看來是留在巡山中的守山人幽魂,在時時刻刻俯覽這座村莊時,趁伏靈不注意,把她含恨而終的記憶一起送進了伏靈的肚子裡。
虞妗妗眉頭漸漸鬆懈,像一個旁觀者隱入記憶的世界,意識卻被守山人強烈的怨恨拉入了她的『身體』,再度經歷四十年前發生的一切……
……
鄔采螢去世的那天,恰巧是七月中旬,正值下半年初的祭山之日。
沉默寡言的鄔女提前和好面,天還沒亮就起來做了一小碗祭食,放在籃子裡準備上山祭祀『山神』。
這些年來她儘管因出身受到很多非議、挫磨,卻依然倔強地保持著家族的信仰,把眼前這座大山當成長輩來守護。
待清晨的光照亮上山的路,鄔女堅定阻止了女兒隨行的要求,面無表情,眼神卻是暖的:
『你該幹嘛就幹嘛去,祭祀之事不是你該管的,也別說什麼擔心我摔著。
我從生下來就在山裡跑,來回不下數百次,閉著眼睛都知道哪裡有路有絆子有野獸巢穴,誰在山裡迷路摔著,你媽我都不會。』
鄔女當然知道女兒是想保護自己,也是想傳承家族的意志當守山人——畢竟這個孩子從出生,就展現了極強的靈性,親近自然喜愛大山,連村子裡野性不改的黃鼠狼和獾子都能玩兒在一起。
這個孩子更有天賦,比自己更適合做祭司。
她本不該阻攔女兒、不該斷絕家族的傳承,可這條路在現下的時日已經走不通了,太難走了。
她自己是咬著牙挺過來的,不想女兒年紀輕輕就和自己一樣,要過一輩子受人冷眼的日子。
『好了,你快去上工吧,山神會保佑我們的,媽回來給你炒肉吃。』
鄔女一錘定音,跨上籃子上山去了。
多少人說她愚昧可笑、故弄玄虛,可他們也不想想,平日裡跌打損傷的草藥是如何來的,風寒感染是如何好的——這些都是山神的饋贈和祝福;
所以哪怕她眾叛親離了,只要上山走一圈,隨隨便便就能挖到滿筐的野菜果子,撿到笨得不會跑的兔子田鼠。
若不是山神憐憫,她也養不活自己和孩子,早就死了。
鄔女跋山涉水,來到荒廢十餘年的山神廟,廟宇不大裡面也沒有神像,只有一尊神龕,在山中風吹雨打下已經破敗不堪,積塵三寸。
她跪在神龕前,把籃子寒酸的祭品一點點取出,嘴裡絮叨不停:
『山神大人,多虧了您老,今年我和采螢又過活下去了。』
『不知道您老還記不記得雪融那孩子,他在縣裡當上工人了,心腸也善願意冒險接濟我這個成分不好的姐姐……我們說好了,過段時間就讓采螢去縣裡投奔她舅舅,看看能不能學個手藝,總比留在村子裡強。』
『您老別怪采螢,是我大逆不道不讓她再繼承鄔家的衣缽、不想讓她再當守山人了……我真的看不了自己的孩子再吃那麼多苦,您就當我自私,要怪就怪責我吧!』
『……』
隨著自言自語般的咕噥,鄔女滿是歲月痕跡和的面孔上,落下兩道淚痕。
鄔采螢是鄔家這代的單傳,唯一的女性,如若她不再傳承家族衣缽,巡山的守山人一族就相當於斷代了。
這是欺師滅祖的行為,鄔女做出決定並在山神廟說出,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心理壓力,可她並不後悔。
她口中的『雪融舅舅』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小她三歲,當年也是成年不久,母親便讓弟弟自己選擇:
要麼幫他置辦家產籌辦結婚成家,要麼幫他打通工作門路。
弟弟選擇了後者。
故而母親花了在當時看來簡直是巨款的錢財,疏通了縣城裡一個老機械工的人脈,讓弟弟成功拜入老工人名下當了親傳學徒,學習技術。
沒過多久家裡就橫遭事變、物是人非了。
多年過去,現在弟弟在縣城已憑藉著精湛的技術,成為了廠子的主任,評了高級職工,他並沒有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不認親人,反而主動聯繫了自己,詢問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鄔女——本命鄔雪默的她收到來信十分震驚,緊接著就是激動、糾結。
她的女兒年滿十七歲,出落得愈來愈水靈,且不可避免地因為出身和成分遭到了很多不公與嫌棄,可以遇見未來不會比自己的人生多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