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妗妗一直在思考那種怪異從何而來。
她也在分析密宗之人耗費多年,改造這棄嬰塔中怨魂的目的。
直至村廟中原始供奉的神像水落石出,直至此刻白瑪的女兒正是大慈佛母的象徵真相大白……
一切蛛絲馬跡串聯成線,十餘年前的往事逐漸脈絡清晰——
十幾年前,獨自帶著年幼女兒離開大山討生活的白瑪,已經漸漸適應了人類社會的生存法則。
在多年的艱苦謀生之下,她學會了漢語,四處打工養家餬口拉扯大了女兒。
然而少年時的經歷和世世代代的藏密傳教,早已在她腦海中根深蒂固,無法拔除;
她人雖然身在大陸,心卻還困在藏地金色的佛塔之中,找不到出路。
對密宗的信仰,和現代文化帶來的衝突,令白瑪痛苦不已。
她不是不信當代社會的人人平等,無神自由;
而是不願意信,也不能信!
若是承認了舊宗神佛都是糟粕,不僅意味著她摒棄了內心對宗教的虔誠,背叛信仰,還意味著她年少時的經歷將毫無意義;
甚至於她本人、她的大哥乃至父母祖輩,都是一條條可憐蟲!
大哥作為『聖童子』的神聖奉獻會被完全抹殺;
而她這個輔助上師們修行的『明妃』『佛母』,也根本不是聖潔值得讚美的,而是淫亂無恥,可笑可悲!
思想上的來回拉扯,折磨得她幾近崩潰。
對憧憬密宗、幾乎把密宗經文當成真理的白瑪來說,重塑三觀無異於自我毀滅。
若是就這樣隱忍痛苦地繼續討生活,一直到白瑪老死的那一天,日子也不會有什麼大波瀾;
她的一生也就平平淡淡地走完了。
然而那一天,她的人生再度扭轉——
或許是一件事,或許是一個人的出現,讓白瑪重新堅定了內心的信仰,甚至萌生出復興已經覆滅的舊宗的志向!
她突如其來的詭異變化,率先遭到了女兒的反對。
彼時的女兒讀了十幾年的書,接受的是現代化的以人為本的教育。
和母親相比,她沒有在藏地生活的經歷,沒有生下來就成為奴隸,沒被灌輸過那些拗口、等級森嚴的經文……
因此她理解不了母親對宗教的歸屬感,更對母親口中的密宗神嗤之以鼻。
她不僅是無神論者;
在查看了那段史書上記載的藏地歷史,知道解放前的藏地是個人吃人、鬼神吃人的奴隸制地區,了解了『明妃』和『灌頂』雙修其實就是對女性的壓迫……
她更是對所謂的舊密宗,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厭惡和抗拒。
那些叛逆的言論和思想在白瑪看來,是對神佛的大不敬!
一次次無法調節的衝突之後,為了獻上自己的絕對忠誠,白瑪效仿大功德吉祥天,親手斬斷了女兒的頭顱、剝皮抽骨。
此後幾年的時間裡,白瑪都在為復興密宗做準備。
她建起了第一所「藏傳禪院」,廣納吸收信眾,四處傳教……
在那期間,她從未放棄過為女兒重塑『軀體』的念頭;
於是一尊尊大慈佛母像出現在華國的各個角落。
她要通過復興密宗的過程,把女兒重塑為密宗體系中的鬼神。
這是白瑪精心給女兒設計的好出路,謀的好前途。
至於川藏線上活躍的喇嘛們,以及巴貢村中發現的異鬼,都是她混淆視聽、用來迷惑天師府的存在;
目的就是擾亂天師府的調查方向。
位於內地東北深山的黃家莊,才是白瑪選定的『風水寶地』,是密宗真正的老巢。
而選定黃家莊也是有講究的——
原因就在莊子後山的兩座荒蕪建築上。
其中一座灰色高塔自不必說,作為存在數百年的棄嬰塔,它內部囤積著大量的女嬰怨魂,鬼氣滔天,是養鬼的絕佳之處。
另一座存廟中供奉的『求子娘娘』,更是精準戳中了白瑪培育異鬼的需要!
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他們並不了解每個『神明』都有所屬的體系。
以道教為例,其中分支廣眾。
除卻一尊二祖三清四御五老,還有雷部諸神、九司三省、天醫靈官、冥司……等等。
普通人求神拜佛,只會去了解他們拜的神佛有什麼能力,執掌什麼方面,而不追求詳解那個神佛的身份來源。
大多數人的觀念里,能求財的神仙都是財神爺,求學業的那就是文曲星,求健康和疾病痊癒的就是藥王爺……
至於求子嗣後代的神仙,那就是送子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