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虞妗妗腦袋裡一片長鳴,像是被一併斧頭狠狠劈開。
天地六合間,她只能聽到那一道聲頻:
「你還和以前一樣又犀利又無趣,一點都沒變啊。」
親眼看到這一幕,塵埃落定後虞妗妗竟還算平靜。
「……冀環。」
真的是你。
「嗯?你怎麼不叫我師父了?」褶皺的裂口包裹著青褐色的巨型眼珠,微微收緊時,像在笑。
虞妗妗笑不出來,攥緊在身側的手也在輕顫。
無比詭異的一幕讓四周的人都屏住呼吸;
很顯然,神像里的大眼珠子和虞妗妗認識。
他們之間有故事。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好奇--面目猙獰的白瑪從地上爬起,布滿紅血絲的雙眸狠狠盯著神像的方向。
那笑嘻嘻的女聲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她的好盟友!
「大祭司,我的普瑪呢?!」
「大慈佛母像里的魂靈應該是她才對,你為什麼會在裡面?!你把我的女兒弄到哪裡去了??」
白瑪的質問聲嘶力竭。
冀環很不愉快地『嘖』了一聲。
被打斷了敘舊,神像上青褐色的眼球一頓,轉動到白瑪的身上眼皮微微眯起。
半晌它又笑了一下,聲音有些俏皮:「你在說什麼呀,你的女兒……不是早就死了嗎?」
「你親手割斷了她的腦袋,剝掉了她的皮囊,抽出她的骨頭……你脖子上腰上戴著的都是她啊,問我幹嘛。」
「哦對了,還要謝謝你給我提供了那麼趁手的法器。」冀環的聲音從神像中傳出:「等我成神之後,會好好使用它們的。」
明明嗓音甜美,落入他人耳中,卻無端令人頭皮發麻。
它說話間,還覆蓋著大片泥胎的神像四肢忽然動了起來,僵硬的雙臂緩緩抬到胸前,破碎的泥屑瑟瑟掉落。
只見神像的兩隻手中,各自抓著一件法器。
一件是半橢圓形的碗,上面雕刻著五骷髏嬉戲圖;
一件是巴掌長短的鉞刀。
兩個法器都是人骨所製成,尤其是左手執掌的嘎巴拉碗,是由人頭蓋骨製成。
這兩件法器從這尊大慈佛母像建成時就安置於神像手中,長年累月的風化和塵土侵蝕,讓它們發黑髮黃。
骨頭的主人,也是白瑪的女兒。
冀環的嬉笑充滿了惡意,尤嫌不夠,「你不會以為,這些年各地收集的氣血和人魂生氣,都供奉給你女兒了吧?」
「怎麼可能呢!」
「那個小姑娘剛一斷氣,靈魂飄飄然從屍體溢出來,就被我吃了,早就魂飛魄散了。」
「從始至終,你們一直在『養』的都是我呢。」
第164章
冀環那滿懷著惡意的低語甫一說完, 便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她太得意了,狂笑聲由低變高;
斑駁神像正中的巨大青褐色眼珠輕輕顫動,裂口兩側的眼皮回縮成半月形。
荒蕪廢墟邊緣的白瑪如遭雷擊, 整個人從頭到腳止不住地顫慄。
她呼吸急促到大腦一片空白;
那枯老面孔上的扭曲神情放緩, 困獸般絕望崩潰的嗚咽從喉中擠出;
嗚咽聲不斷變大, 變得癲狂:「賤人你騙我!」
「我要殺了你!!」
白瑪戟指怒目的雙瞳死死瞪著廢墟中的詭異神像, 一手抄起磚石, 一手攥緊骨刀,瘋了似得朝著神像撲了過去。
「你去死!去……」
『噗哧』一聲撕裂聲, 在她軀體上突兀響起。
已經距離詭異神像近在咫尺的老婦人,身體僵了一瞬, 尖銳的罵聲也戛然而止。
她雙腳前後踉蹌, 身體搖搖欲墜站不穩當, 喉管呼出『嗬嗬』的抽氣聲宛如老舊的風箱在抽動。
視線隨著頭顱向下轉動;
白瑪一收一縮的眼瞳, 看到了自己胸口迅速沁開的暗紅色血暈。
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細的猩紅鎖鏈, 像游蛇那樣輕輕漂浮、擺動;
鎖鏈的一端從後方洞穿了她的胸骨和心臟!
腥熱的血液和鎖鏈上的紅色咒印糊成一團, 滴滴答答往下落。
後知後覺意識到情況的白瑪嘴唇微微蠕動,剛開闔了一條縫, 血液便爭先恐後地往外涌,撕裂的劇痛衝上她的大腦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