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那根本不是什麼夢,而是誰的記憶片段?
這麼一想,謝安存忍不住回頭看牆壁上的亂塗亂畫,這棟房子難道就是俞明玉小時候一直住的地方嗎?
一直到現在還讓洋樓保持中童年的模樣,是出於什麼心態?
謝安存的心臟忽然怦怦直跳起來,他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後背卻磕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回頭一看,正對上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嚇得險些大叫出聲。
——原來是張遺像。
相冊里的女人很年輕也很溫雅,似乎剛結束一場比賽,手捧獎盃和鮮花,對著鏡頭笑得很開心。
月牙般明亮的眼和笑紋與俞明玉有些許相似。
是媽媽嗎?
謝安存湊過去看,指尖輕輕摸了摸女人的頭髮,長得好像確實有點像。
不料相冊後面還放著其他東西,謝安存剛碰到相框,後面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一尊通體漆黑的菩薩像,八臂三目,正主底下坐的不是三瓣蓮,竟是熊熊烈焰。雖然菩薩神情悲憫,但怎麼看怎麼詭異,有股凌駕於神性之上的邪勁兒。
盯久了渾身不舒服,謝安存挪開目光,把菩薩像又推了回去。
這難道就是傳聞里從漾園地下挖出來的菩薩像嗎?
謝安存猛地想起這件傳聞,原來不是神婆為了騙人胡謅出來的啊?可為什麼這東西被留了下來,還被擺在了客廳里?
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顯眼了,只要一下樓梯就能看見,如果不是別人擺的,那只可能是這裡的主人有意為之。
一陣寒意悠悠然從謝安存的脊骨竄上天靈蓋,他跟這裡毫不相關,卻好像偶然見發現了這個家粘膩潮濕的一角。
放遺像和菩薩像的桌子在客廳的最北面,站在桌子旁往南看能將整個一樓盡收眼底,也能清楚地監視房子裡人的一舉一動。
可這棟洋樓里似乎只有俞明玉和一個管理家政的阿姨在住,要通過神像去監視誰?
謝安存習慣性地咬上手指,從指甲蓋邊撕下一塊皮才從恍惚里清醒過來,撇去腦海里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應該是他想多了吧。
第17章
謝安存原以為俞明玉嘴裡說的「考慮」時限起碼要一兩個月,但沒想到一周後就再次接到了他的電話。
那時謝安存剛結束持續一天兩夜的趕稿,凌晨三點多才在工作室的休息室里躺下,沾上枕頭沒幾個小時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一大早就要擾人清夢的電話他全當難伺候的甲方看待,眼睛也不睜,壓著火氣道:「您好......要改設計稿是吧?先打電話給小美說一下,然後把改稿要求發到我的郵箱裡,郵箱號小美會告......」
對面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忽然出聲打斷:「安存,我是俞明玉。」
「啊...?」謝安存還沒反應過來。
「帶上身份證和戶口本,今天下午一點,會有人到謝家接你,他送你到市裡的民政局。」
俞明玉的嗓音醇厚溫和,說這話時的語氣卻不容置喙:「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存一下。」
謝安存猛地睜開眼,把手機從耳朵邊挪開,來電人備註是他單獨設置的,一顆通紅火熱的emoji愛心,是俞明玉沒錯。這個私人號碼他早就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喝完孟婆湯想忘記都難。
「民政......?」
「民政局。」
俞明玉順著他的話重複一遍。
「既然是交易,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只要有法律上的證明就好。你也是被迫和我結婚,消息放出去反而會引人猜忌,你父母那裡我會找別的理由跟他們說明,能接受嗎?」
這番話和一桶冰水沒什麼兩樣,把謝安存徹底潑醒了,他握著電話坐起來,有些呆滯地聽著電話那道平穩的呼吸。
高興,又沒那麼高興。
俞明玉同意和他結婚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可這到底是他用下三濫的手段強求來的,辦不成婚禮,也不能讓旁的人知道,能夠承認這段婚姻的只有一張薄薄的結婚證。
但謝安存還是很滿意,無論過程怎麼樣,他已經得到了一個絕佳的靠近俞明玉的機會。床上的人慢慢滑進被子裡,無聲地笑,肩膀因為亢奮甚至有些誇張地聳動起來。
你的小小的戶口本配偶欄里,很快就要擠進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下一步就不只是一個名字那麼簡單,私生活也會被一個陌生男人侵占,到時候俞明玉還能像初見那樣對他笑得那麼溫柔體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