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存真是能裝,比他還像個騙子,夜晚落在他身上的吻那麼滾燙炙熱,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他最珍愛的寶貝,結果做出來的事和旁人沒什麼差別。
這讓俞明玉終於想起來一件事。
那實在是很久遠的事了,久到誰都不願意想起來。
在陳婧寧上吊自殺後的第一個年頭,俞明玉在漾園裡頭一次遇到了真正沖自己來的變態偷窺狂。
只有被偷窺和視奸過的人才知道這種眼神有多麼噁心,明知道自己的背部正有條不斷分泌出粘液的毛毛蟲在爬行,卻什麼也做不到,只能咬著牙忍耐煎熬。
偷窺者是日常巡邏漾園後林的保安。
俞明玉時常能看到他流連在小樓附近,在被挨打後不懷好意地拿過碘伏說要替他塗一塗傷口。
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那裡,用自以為藏得很好的下流目光流連在他的胸口和小腿上。
讓人噁心、反胃,衝到廁所里把胃裡的東西全吐乾淨了才覺得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俞明玉反感得太厲害,後來男人在小樓附近亂走亂逛的次數少了。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自己的床前,俞明玉感到有人正在注視自己,猛地從睡夢中睜開眼,正對上夜色的人影。
偷窺者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進了小樓,身上酒氣衝天,見床上的人醒了,非但不害怕,反而露出一個醉醺醺的笑來。
「乖乖......小俞啊……是叫小俞嗎?怎麼一個人睡在這裡呢?」
醉漢喘著粗氣將手伸向床上瑟瑟發抖的男孩。
俞明玉繃緊牙關,手從枕頭底下慢慢摸出來一把園藝剪。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醉漢什麼都沒做成,倒把自己的一條小命賠了進去。
這件事兒在漾園鬧了許久,下人傳閒話時越傳越邪乎。
只說死湖附近突然多了具屍體,至今不知道是他殺還是自殺,被勒令草草埋到荒山野嶺里去,魂兒卻在下人的飯後閒談中留了許久。
但經此一傳聞出來,漾園西北側更成了一塊兒禁地,再沒有旁的人敢隨便去那裡。
「俞總,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可能是查的時候哪裡出錯了,沂水人這麼多......同名同姓也不是沒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想要利用謝少爺,我可以再叫人繼續往下查。」
陸以臻又發來一條新語音,難為他用貧瘠的語言拼了命地為謝安存找補。
「不用查了。」
俞明玉回話,他把攝像頭隨意扔到地上,皮鞋輕輕一碾:「把去墨西哥的行程往前提吧,讓易延今天晚上就跟我走。」
陸以臻不是傻子,聽得出俞明玉現在心情很不好。
他從來沒見過俞明玉甩臉色發火,連面對俞青涯這種貨色時,也只是笑眯眯地給對方使絆子。
但現在好像和以往的任何一種情況都不一樣——俞明玉是真生氣了。
饒是他也想不通,謝安存看上去好好的一個人,最多是性格奇怪了點,為什麼私底下要做這種事情?
「去碧水榭的酒窖里包兩瓶伊頓莊園來……」
還有更多的事要交代給陸以臻,俞明玉撐著額頭,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竟然空白起來。半晌,才撿起破碎的攝像頭往外走。
「送人。」
其餘的話再也吐不出來。
這次去墨西哥,一是為了巡查軍工廠,二是應邀。
當地從義大利遷移來的黑手黨世家是伯勞軍火的顧客之一,聽說俞明玉要來布塔沙,特意邀請他參加北美富豪組織的地下拍賣會。
如果想要牽制恐怖分子,就勢必要讓盤踞在衝突區的黑手黨出一份力。
陸以臻不敢怠慢,說了聲好就去辦事。
俞明玉掛了電話,往謝安存房間的方向去。
埋沙效應在對方身上就是個經典,俞明玉很快就在辦公桌右下方最後一個抽屜里找到了大量的電話卡,足足有兩百多張,只有三分之一被用過。
房間的主人剛走不久,衣櫃附近仍殘留著謝安存身上熟悉的新葉味,無孔不入地入侵俞明玉的感官。
他花了十成的耐心,將電話卡一張一張放進自己的手機里核對號碼。
入侵,俞明玉在腦海里反覆咀嚼這個詞,竟然有這麼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謝安存。
像遮天連地的水霧,密不透風地籠罩過來,不管不顧,任性如此,扭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