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角、再是尾巴,分明沒有發情、也沒有主動催動,魅魔的器官卻被迫顯露出來。
謝安存這才意識到,釘在自己身上的絕不是普通的子彈,大概率是用來針對自己的。
可除了俞明玉,誰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俞明玉比他先一步意識到不對勁,把地上的人抱進雕像後,乾淨利落地脫下西裝外套綁在正在汩汩流出血液的傷口上。
「安存,你沒事吧?」
謝安存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地抽氣。
「前面、前面有人,等等,叔叔,這些子彈不對勁……」
「噓。」俞明玉捂住他的嘴,「我知道,安存,安靜下來,你先別說話,好嗎?」
那血濃得發黑,浸得久了皮膚甚至有被腐蝕的刺痛感,俞明玉低頭看了看發紅的指腹,又望向倒在地上的謝安存,包紮的動作一滯。
這就是魅魔最原始的模樣,沒有被美化、也沒有書籍上形容得那麼美好,血淋淋如剛摘下臍帶、新生的怪物,詭譎而野蠻。
說到底,這是一隻惡魔,是非人的怪物,被迫顯出原型的樣子毫無美感可言。
可為什麼倒在血泊里的謝安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讓他移不開眼呢?
「叔叔......好疼......」
這個時候謝安存還不忘流著眼淚裝可憐,可他是真疼了,將俞明玉乾淨整潔的西褲捏得皺巴巴的,到處都是黑血。
那三張塔羅牌也沒說他跨越太平洋後會在別的地方有血光之災啊,還是他果然天生倒霉?
可無論怎樣,他裝的可憐還是很有成效的,俞明玉低垂的眼眸里有一種他看不懂的情緒,男人撫開他的額發,摸了摸謝安存的臉頰,輕聲說:
「不痛,在這裡撐五分鐘,做得到嗎?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狗狗。」
「……」
聽到最後一句話,謝安存努力瞪大了眼,半晌,點了點頭。
外面開槍的人是誰,俞明玉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班傑明還在地下拍賣場,易延和他帶來的人正在教堂外不遠處待命,聽到槍聲一定會趕過來查看。
只要五分鐘,俞明玉想,只要能拖五分鐘就好。
俞青涯舉著槍緩步走過一排又一排的跪凳,深深呼吸了一口這裡充滿灰塵與脂香的渾濁空氣。
他從來感到這麼爽快過,可以說得上是揚眉吐氣,意外捕捉到了哥哥妻子的秘密,還能在墨西哥將兩人一網打盡。
看到俞明玉襯衫上滿是血污的模樣他就想笑。
印象里他這個永遠高高在上的二哥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的時刻,所以被俞明玉用槍口指著時也覺得沒什麼,只是嘻嘻笑道:
「二哥,好久不見了,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你和嫂子,在這裡度蜜月呢?」
他今天的目標本來是在拍賣場裡活捉俞明玉,卻沒想到有了意外的收穫——自從小樓後院裡挖出那尊詭異的菩薩像後,俞青涯便對怪力亂神之事極其敏感。
上次謝安存與褚蕭雙雙落水時他就覺得不對勁了,明明都在水下沉了那麼久,褚蕭差點被溺死,謝安存竟然什麼事都沒有,在醫院待了幾個小時就又活蹦亂跳。
旁人沒有發現,但俞青涯眼尖,被人從水裡撈起來的那刻,他分明看到幾縷極微小的黑色霧氣,從謝安存濕淋淋的皮膚里飄出來。
這個人身上絕對有什麼問題。
將當年那個給俞明玉算過命的神婆重新從山上請下來後,俞青涯給了她一縷謝安存的頭髮,又帶人在死湖邊轉了一圈。
老太婆還是和當年一樣咋咋呼呼,才算沒兩下就恨不得跪下來哭天搶地。
俞青涯給了她雙倍的價錢,這老太才肯睜開渾濁的眼,對他神神秘秘道:
「你要讓你哥哥當心了,這裡妖魔鬼怪的味道濃得不得了,他身邊絕對有什麼不是人的東西,味道就是從這縷頭髮上散發出來的。」
一直待在俞明玉身邊的、不是人的東西......還能是誰?那當然是他表里不一的嫂子,謝安存了。
俞青涯再次走近兩步,凝視地上不人不鬼的謝安存,忍不住有些生理性的反胃。
幾個持槍的武裝分子跟在他身後,蒙布後的眼神飄忽不定。
他們靜靜看著一股股蠕動的黑霧從這隻怪物的傷口裡湧出來,很快槍洞竟開始肉眼可見地癒合。
謝安存還是疼,疼得低聲悶叫,直到新生的血肉硬生生將身體裡的子彈擠出來。
「媽的......到底是什麼噁心的東西。」
俞青涯偏頭啐了一口,將手中的槍指向謝安存,俞明玉還不能死在這裡,但謝安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