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從某種角度來看,雖不說像他住在皇宮裡時那般奢侈華貴,卻也十分宜居。
也不似書上所說,魔族制度森嚴,人人都分三六九等,玉池微甚至從不遠處還看見有孩童嬉笑打鬧著經過。
殷鍾郁……或許並沒有傳聞中那般可怖。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玉池微抬腳踏入門檻。
方一進去,便與最上方規規矩矩端坐著的人對上視線。
那人眉眼天生略顯下垂,面容呈現出頹態,皮膚透著病懨懨的慘白,整體瞧上去不可否認的賞心悅目,雄雌莫辯的陰柔。
若不是對方遠寬大於女子的骨架,玉池微怕是當真會以為這人是個姑娘。
全然不像他附上隋闕時表現出的那副癲狂神態,殷鍾郁望向玉池微的眼神相當柔和,嘴角也帶著絲縷溫和的笑。
他沖玉池微伸出手:「過來,讓我好生瞧瞧你。」
玉池微猶豫踟躕片刻,轉念想到自己已然自發投入陷阱,都已經站在穢燼界垣的土地上,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他衣袖下的手不由自主握緊「洛書」的劍柄,邁步走到殷鍾郁身邊。
殷鍾郁向前微微傾身,伸手輕柔地撫上他的臉龐,雖立即便被玉池微毫不留情地扭頭避開,他也並不發怒,只是自顧自輕嘆感慨:「只差一點,你便是我養大的了。」
殷鍾郁眸底不易察覺地掠過陰鷙。
若不是隋闕那個偽君子……若不是隋闕那個該死的偽君子!
玉池微不知對方此話從何而出,沒工夫待殷鍾郁繼續沉浸於自身情感之中,打斷道:「我已守信來魔族尋了你,可是能讓我師尊醒來了?」
殷鍾郁回過神來,目光又放回眼前年輕的,滿心都是他那欺瞞得他好苦的師尊的劍修,心中不甘嫉妒更甚。
「莫要急。」殷鍾郁側頭喚了聲「阿微」,從側室走出一名尚顯青澀的少年,端著一壺酒和酒盞。
玉池微曈曨驟縮。
那名「阿微」,不僅名字與他有幾分相似,身形面孔,更是跟他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只是較他現下年歲更小些。
殷鍾郁見他愣神,輕笑一聲:「阿微是不是同你長得極像?」
玉池微神情複雜,何止是像?
怕是連他自己對著銅鏡來回打量,都未必能看出分毫差別。
殷鍾郁不對這番詭異景象做出解釋,替玉池微倒了杯酒:
「你將這杯酒喝盡,我便放了隋闕。」
玉池微抬眸看他一眼,接過酒盞毫不猶豫仰頭一飲而盡。
殷鍾郁笑著搖頭,從他手上拿回酒盞,摩挲著滾燙的白瓷杯壁,指尖都被灼得微微泛紅。
「你這些小把戲,在我面前還實在不夠看。」他將酒盞放回「阿微」手上的食案。
玉池微早知殷鍾郁不僅擅毒,還擅煉蠱。
他方才探了酒盞,並未感知到酒里有某種毒物存在,那麼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杯底藏有無色無形的蠱蟲。
他在入口前運起靈力,霎時將酒盞溫度提到極致,美酒瞬息間化作霧氣埋沒口中。
殷鍾郁轉而拿起另一隻酒盞,倒了酒悠悠喝下:「不信我?覺得……我會給你下毒?」
第13章 俯首帖耳 「乖徒兒,喚一聲師尊如何?……
殷鍾郁喉頭的滾動不似作假,玉池微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重新注滿酒,真真切切一飲而盡。
殷鍾郁瞧著他,愈發心生歡喜,只覺得他簡直天真得可愛。
「我方才說過,喝盡『這杯』,你現下那杯,不做數。」
他點了點玉池微手裡還握著的酒盞,逗哄小孩子一般。
玉池微皺起眉頭,張口想要辯駁一二,偏生又揪不出對方話里的任何不對,也只得自認理虧。
殷鍾郁仍然勾著唇:「你怎得同你師尊一個樣?天真的……令人發笑。」
隋闕如今壓制不住他,二人皆心知肚明。
他提出要求叫隋闕安排玉池微住到隔壁來,到能讓他看見的地方,如此便不再執著於與他爭這麼副身軀。
隋闕恨不得將他拽出來拿「洛書」千刀萬剮,但無可奈何也只能依了他的意思喚來玉池微。
可被殷鍾郁攪得心煩意亂的隋闕顯然忘記,此人素來是個沒臉沒皮的,說的話絕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