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救我……」謝燁虛弱至極道。
不必救我。
他的病人躺在床上,垂死般的求他。
郎中沉默不語,良久道了聲:「抱歉,這是殿下的命令,屬下難以抗命。」
謝燁疲倦而失望的合上眼睛,沒在說話了。
李景辭在門外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謝燁的狀態才慢慢平穩下來。
謝燁是他秘密押送入京的,他不能讓朝中讓知道,明淵閣主其實沒死,以至於就算命懸一線之時,李景辭也不敢大張旗鼓的請御醫來救他,所幸他府中養了不少能人異士,今日給謝燁看病的姜懷遠,便是他手下幕僚。
此人少年時志向學醫救人,奈何後來命運多舛,終是無緣太醫院考核,後被李景辭收入麾下,暫且在二皇子府中做事。
「你做的很好,想要什麼賞賜,可告訴本王。」李景辭立在門庭前,對著匆匆從屋內出來,向他行禮跪拜的姜懷遠輕輕一抬手,示意他起身。
「能為殿下效力,是臣之所幸,豈敢討要賞賜。」姜懷遠低眉順目。
李景辭見他一身血腥味,神情疲倦的緊,便也不再多言,揮手讓他下去了。
屋中謝燁尚且在昏迷中。
李景辭將拳頭攥緊,硬生生的將自己的掌心握出血痕來。
他倒是沒想到,這人竟真敢尋死,且手段激烈至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激他出手,就為了死在李景辭手中。
李景辭偏就不讓他如願。
明淵閣主前半生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若真叫他這麼輕易的死了,豈非便宜他,二皇子陰沉的心想。
謝燁此傷的太重了,李景辭那一掌確實是奔著心口去的,能活下來也是個奇蹟。
冬日那廂房裡未燒地龍,整個屋子冷的如同冰窖。
謝燁從昏迷中醒轉那日,恰好屋外風雪大作,雪花裹挾冰碴從透風的窗戶紙處侵襲進來,落在榻上人無力垂落的手腕上,那腕骨處肌膚似玉,叫人分不清雪和皮膚的顏色。
謝燁就是被那抹冰涼喚醒的神志。
他將眼帘睜開一條縫,三千青絲便從枕間傾瀉下來,他臉色依然白的如同金紙,李景辭這回倒是沒鎖他,不過也確實沒有鎖的必要,以謝燁此時的情狀,就算把刀柄遞到他手上,他也沒有握起刀來的力氣。
屋裡有人在吵架。
「呔!殿下說了,看著他不死即可,偏你這麼多事,巴巴的上去給他餵水,天生的奴才命!」
「此人日夜昏迷,水米不進,若是真因你我的怠慢而丟了性命,殿下將你扒皮抽筋都不為過!」
這兩個聲音很熟悉,謝燁躺在榻上,隱約能想起來這是何人。
一個是那日在地牢里被他咬掉半邊耳朵的獄卒,另一個則是前些日子他被李景辭拿鎖鏈困住手腳時,夜中悄悄給他餵水而被打了五十大板的小廝。
謝燁微微苦笑起來,選這兩個人給他當看守,李景辭著實是沒打算讓他好過。
他扶著床頭,慢慢直起身子,心口處仍然痛的厲害,但已經不足以致命了。
兩個小廝聽見動靜,不約而同停下了吵嚷,一齊朝他這邊看來。
獄卒冷哼一聲,顯然沒有過去照看他的打算,轉身就出門去了,另一個小廝忙不迭上前兩步,將將扶住他的手臂,低聲道:「貴人可有好些了?」
謝燁笑道:「貴人談不上,我姓謝,年長你幾歲,就喊我謝兄罷。」
小廝忙到:「那怎麼行!」
謝燁伸手落在小廝因常年做粗活而肌肉有力的手臂上,他指尖冰涼,模樣又虛弱到了極點,小廝一時不敢後退,生怕自己一放手,眼前這玻璃脆玉似的美人就稀里嘩啦碎了。
「小兄弟,你貴姓?」
小廝赧然道:「在下姓趙,單名一個明字。」
謝燁溫和的拍拍他:「這些天多謝你了,趙兄弟,外邊那位,以後還要勞煩你幫忙牽制著些,我如今的情況,怕是難有餘力教訓的了他。」
趙明立即俯身叩首:「謝兄放心,只要小的在,絕不讓那廝靠近您半步!」
謝燁氣息斷續著朝他微微頷首,以示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