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燁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咳的他胸口發疼,傷口再次裂開,謝燁不得不艱難的用掌心抵住胸口,試圖緩解身上的痛苦。
裴明姝原本靠在馬車裡昏昏欲睡,聽到動靜刷的睜開眼睛,高高興興的對謝燁道:「你醒啦!」
謝燁睜著眼睛說不出話,只能朝那陌生少女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他沒打算開口問她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自己。
答案很明顯,眼前這少女的眉目與五官都與裴玄銘驚人的像,簡直是不打自招。
裴明姝伸手要掀開前車門,朝外喊了一聲:「哥!他醒了!哥——」
只聽「啪!」的一聲,外邊駕車的人頭也不回,重重的將車門和帘子從外邊關上了。
裴明姝:「……」
「我哥,哈哈……他害羞……害羞。」裴明姝尷尬的笑,回身去扶謝燁:「你好些了沒有,要不要喝水?」
謝燁就著少女扶著他的手臂,喝了幾口水,然後筋疲力盡的躺回原來的地方,柔和的笑了一下:「多謝姑娘,請教姑娘芳名。」
「我叫裴明姝,外邊那個是我哥裴——」
車門從外邊再次朝後用力關了一下,不偏不倚剛好打斷了裴明姝的話。
裴明姝:「……」
「讓他自己跟你說他叫什麼吧!」裴明姝瞪著車門怒道。
謝燁嘴角輕輕勾起一絲笑意,他的面容仍然憔悴而蒼白,身上全是酷刑留下的傷口,一路馬車顛簸,不少血口都裂開了,斑斑血跡已經浸透了他白色的中衣。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來了。
外邊的人解開韁繩,放馬去自己吃草休息,裴明姝解下外衫,將衣服蓋在謝燁身上,俯身的時候她見謝燁臉色潮紅,額頭隱約冒汗,手上卻冰涼的很,不覺微微一怔。
「謝公子?」裴明姝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謝燁張了張口,仍然虛弱的發不出聲音,只能無奈的看著她。
裴明姝頓覺不妙,伸手在他額頭一抵,果然燒的滾燙。
「哥!怎麼辦!他發燒了!」少女急急忙忙跳下車,去找裴玄銘求救。
裴玄銘正在溪水邊撈魚,聞言神色變了一下,但很快又冷淡下來:「我又不是郎中,我能怎麼辦?」
「哇,你就嘴硬吧,他一身的傷,加上高燒,萬一熬不到西北你——」
裴玄銘不冷不熱的看了她一眼,裴明姝很識趣的閉嘴了。
半晌,裴玄銘將漁網遞給她,吩咐一句:「自己撈,撈不上來魚,你今晚就餓著。」
說完,他自己朝馬車的方向去了。
謝燁燒的昏昏沉沉之際,隱約感覺到有人掀簾進來了,他能感覺到來人身上冰冷的寒氣,以及腰間那柄重劍的鐵鏽氣息。
謝燁知道來人是誰,只是他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實在是睜不開眼睛。
那人俯身將他撈在懷裡,指尖拂過他燒的發燙的臉龐,仿佛流轉過一片冰涼的蒼白。
謝燁閉著眼睛,任由自己靠在裴玄銘懷裡,嘴唇微動,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裴玄銘大概以為他想喝水,便拿了水囊遞到他嘴邊,將小股清水慢慢的渡進他嘴裡,謝燁乾渴的喉嚨得到滋潤,殘餘的水漬被那人用指腹抹去。
裴玄銘常年習武,手指指腹上全是繭,粗糙的觸感碾磨過謝燁微張的嘴唇,將他蹂躪的紅潤而可憐。
謝燁依舊閉著眼睛,沒表現出什麼異樣來。
他少年時身形就單薄勁瘦,這些日子在京城被摧殘的更加孱弱,仰頭靠在裴玄銘雙臂間的時候整個人仿佛一碰就碎的脆瓦。
裴玄銘將他滾燙的身軀抱著,卻沒再動他了。
他靜靜的坐在黑暗裡,像一尊冰冷僵硬的石像,
良久,耳畔傳來衣料細微的摩挲聲,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小,但是謝燁此時完全感知不到馬車外的聲音和響動,他被裴玄銘禁錮似的摟了一夜,唯一的感官都被裴玄銘占據了,因此這點動靜傳到他耳中就顯得格外鮮明。
謝燁的額頭上被對方冰涼而柔軟的嘴唇碰了一下。
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僵直了一瞬,然而裴玄銘一無所知,換了個姿勢,將他在懷裡撈的更緊。
溫熱的眼淚浸透了謝燁的頸窩和領口。
裴玄銘在夜色里抱著他無聲的掉眼淚,自以為誰都不知道。
謝燁一邊閉眼躺著,一邊覺得好笑,他十分遺憾自己此時睜不開眼睛,不然這輩子還沒見過裴玄銘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