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獨身前往,誰也不帶,因為這次去北狄,除了尋藥以外,裴玄銘還有點別的目的。
西北方向的小國其實不少,有野心,兵強馬壯的大有部落在,只是從前礙於西北駐軍實力強悍不敢輕舉妄動,裴玄銘從二十歲起繼承父業守護邊疆,兢兢業業從未懈怠。
直到那日在刑場上看見謝燁,他將近三十年的信仰和支柱,竟然有些許動搖。
裴玄銘能感覺到自己的心火在熊熊燃燒,但是夜深人靜之時他又不敢細想心裡那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需要一個破口之處,來達成目的。
李家的江山該變上一變了,只是不能由他親自動手。
這個破局之處會在哪兒呢?
裴玄銘一邊把玩著謝燁的頭髮,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著,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破局之法,在棋盤外。
裴玄銘起身從帳外打了盆水,沒麻煩手下,自己端著去灶房燒了一刻鐘,然後端回營帳。
謝燁依然委頓在榻上,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下來。」裴玄銘拽了拽他的手腕道:「給你弄乾淨。」
謝燁悶悶道:「不要,水涼。」
「熱水。」
「那也不要,不勞裴將軍伺候。」
裴玄銘耐心告罄,俯身將他從狼皮毯子上抓起來,拽到身前,再掀開謝燁的衣袍,用浸濕透的布塊從裡到外的擦拭著。
水聲泠泠,空氣里是飄浮的白霧,氤氳在帳中,帳外北風呼嘯吹拂,帳內短暫的被勾勒出一方溫暖的天地。
謝燁不自在的動了幾下,見反抗無效,便閉上眼睛偏過頭去,靠在裴玄銘的臂彎里,隨便他折騰了。
不過片刻後,他又睜眼皺眉道:「癢!」
裴玄銘頭也不抬:「忍著。」
緊接著又覺得自己說話太冷硬,便又放軟了聲音:「很快就好。」
謝燁注視著他俊逸冷淡的半張側臉,裴玄銘手指掠過的地方一片溫熱的觸感,神情專注而耐心。
謝燁深吸一口氣,慢慢放鬆了身體,將自己徹底交給了裴玄銘。
收拾停當以後,謝燁實在是疲憊眼前發黑,被抱上床榻就睡著了,裴玄銘坐在他身側,安靜的撥弄了幾下謝燁攤開散在狼皮毯上的長髮。
帳外傳來幾聲馬蹄的跺踏之聲,驚擾了寂靜的夜色。
裴玄銘放開謝燁的頭髮,起身披上衣服,出帳去了。
他一走,謝燁就睜開眼睛,目光冰涼的望著天花板,看起來眼眶更紅了幾分。
裴明姝興致很好的幫哥哥打點了行李和馬匹,猶豫半晌,還是給他在行囊的邊緣塞了一壺酒。
「都是我珍藏的佳釀。」裴明姝痛心疾首。
「糟踐東西啊!」
身後有人敲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你說誰糟踐東西呢?」
裴玄銘站在她身後。
「說你啊!」裴明姝埋怨道:「每次喝酒跟灌水一樣,毫不品鑑,把酒給你喝跟給牛喝有什麼區別,若非你是我哥……」
「若非我是你哥,你現在應該早就找個人嫁了,三年抱倆每日下堂伺候公婆,還想喝酒騎馬,有如今這瀟灑日子。」
裴玄銘一手從行囊中抽出酒壺,一手又在裴明姝正額頭敲了一下:「做夢呢?」
裴明姝撇了撇嘴,倒沒跟他辯駁這個。
兄妹二人牽著馬到大營外,並肩站在漆黑的夜幕中。
還是裴明姝先開的口:「明天就走?」
裴玄銘搖頭:「今晚就走,日出之前。」
裴明姝默不作聲的用腳尖扒拉著地上的土塊。
「怎麼了?」裴玄銘問。
「哥,你真打算造反嗎?」裴明姝小聲問。
裴玄銘莫名其妙:「誰給你說我要造反?王玉書那孫子嗎?」
「不是。」裴明姝很義氣的沒供出隊友,一件一件的朝他哥指出:「你幹的事都是造反的事。」
「從劫法場,到壯大西北駐軍,到囤積糧草……現在還打算私通北狄。」
裴玄銘止住她的話音:「停,你說的這些事情,我只承認劫法場,其餘的舉措我哪樣不是為了加固邊防著想?」
「也包括一個人偷偷溜去北狄嗎?」裴明姝斜著眼睛看他。
「那是為了給某些人治病!」裴玄銘煩躁道:「難不成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再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那我犯這麼大險的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