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的心神隨著他的話音被拋去十年前。
那時他同謝燁剛從客棧分開,裴玄銘身體虛弱,沒來得及攔住他,只聽謝燁丟下一句「我去做掉李彧」,然後就走了。
他一路心事重重的被親衛護送回京,與此同時,宮中發生巨變。
常年在病床上的太子大概是預感了自己的死期,臨終前喊二弟三弟來宮中一敘。
二殿下與三殿下心想無非是個行將就木的人,沒什麼好忌憚的,便懷著送這位大哥最後一程的想法,夜赴太子府。
太子病了很多天了,東宮之人大約都知道主子撐不了多久,連棺木都在院中備好了。
誰料二皇子和三皇子進門的那一刻,就被東宮的禁軍圍了,太子手下的這些死士深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伏在東宮的房檐上一箭射死了三殿下。
宮外兩位皇子的人手方寸大亂,待要救駕已經來不及了。
東宮一夜殺伐血火,慘聲震天,窮途末路的二皇子一把火燒了東宮,自己被吞噬在大火中。
而那常年病骨支離的太子躺在榻上,聽了一夜外邊的喊殺聲和兵戈聲,最終在天亮之前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孤得不到皇位,你們也別想,孤下地獄,你們也得跟著去。
此事震驚朝野,三位皇子一夜之間殞命。
而在江湖上漂泊的李彧,人在家中坐,皇位從天上來。
江湖中消息傳播速度畢竟沒有京城那樣快,此事發生的時候,李彧還在滿世界的遊蕩,諸允嚴已死,沒人保護他,皇子身份敏感,他又武功低微,不好在武林中露面。
於是一路灰溜溜的逃竄,不知不覺間就走到西北邊疆去了。
彼時謝燁在哪兒呢?
謝燁在明淵閣,同當年的老閣主談判。
「小子,你是不是瘋球了?」老閣主坐在高位上嘲諷的看著眼前的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我明淵閣是厲害,可也不是什麼生意都做的!」
「你要殺那人是皇子,殺他是要掉腦袋的,你當我們是傻子麼?」老閣主抓起李彧的畫像,重重擲到地上,指著謝燁一偏頭:「滾。」
謝燁也不惱,他俯身拾起畫像環顧四周。
老閣主坐在最高處,其餘八位長老分別立在次他一階的地方,谷底陰風陣陣,無數看不見的眼睛埋伏在暗處,對著這個漂亮鋒利的年輕人躍躍欲試。
半晌,他輕聲笑了一下:「閣主,你這是怕了。」
老閣主一擺手:「激將法沒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趕緊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謝燁恍若不聞,反手將長劍卸下來,譏諷道:「你們明淵閣的閣主是怎麼選出來的?如此優柔寡斷,要我看這老頭怕是難以支撐幾年了,不如諸位考慮考慮,這明淵閣閣主之位,換我來做?」
「你找死!」
老閣主大怒,拍案而起,抬手時風聲呼嘯,數柄長劍從山谷那頭被內力召喚而來,朝著謝燁的後心直刺而去!
謝燁連頭也沒回,抬手一擋,數道劍刃在他耳側爆發出極其尖銳的鳴叫聲,劍氣捲起他耳畔的長髮,幾縷青絲在錚錚鋒刃中無聲的斷裂。
五把飛劍射到他耳側時以一個幾不可察的微妙弧度轉圜開來,然後余勢不減,倒插向老閣主。
老閣主眼睛一瞪,飛劍自他手邊堪堪停下,唯餘一地細小的氣流。
謝燁抬起手,雲淡風輕的將自己那縷斷了的髮絲接在掌里,然後指尖輕輕碾磨,修長的青絲隨風而去。
「貴派以奇門遁甲和夜襲之術聞名江湖,不過我今日見之……好像也不怎麼樣啊。」謝燁莞爾道。
老閣主大怒,但見下一刻方才還離自己數丈遠的年輕人身形猶如鬼魅一般撲殺而至,單劍直挑飛殺而過,瞬息之間猶如切蘿蔔西瓜一樣,將老閣主五柄飛劍當空削去了三柄。
剩下兩柄老閣主也來不及運內力刺殺了,眼疾手快抓住劍柄,雙劍齊下怒砍在謝燁劍身上。
那一擊的力道重逾千鈞,謝燁抵擋的手腕震顫片刻,只覺虎口生疼,猙獰的血線自蒼白的指縫間流湧出來。
激盪的內力在狹小的谷底瘋狂翻湧碰撞,猶如一場看不見的滔天巨浪肆虐狂襲,周圍人都難以逼近分毫。
老閣主拼盡全力,同眼前這小子抗衡著,他逐漸已經吃不住力了。
謝燁畢竟年輕,縱使他方才被老閣主的內力震的那一下,傷的不比老閣主輕,但此時光憑角力,卻勉強還能堅持。
老閣主大吼一聲:「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一起殺了這小子!」
周圍的八大長老如夢初醒,忙不迭的抄起傢伙要來助陣。
謝燁身後同時有三劍同時刺入,他瞳孔緊繃成一線,牙關緊咬不顧身後的破綻之處,一手收劍轉刺老閣主空門,另一隻手出勢如電,直接一招空手奪白刃,搶過老閣主的雙劍,狠狠踏在腳下。
身後插進來的劍身已經沒入了他的肩胛骨,滲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