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裴玄銘一冷一熱,身上還帶著突圍時未乾的血跡,在客棧的榻上相擁了一夜。
次日清晨謝燁睜開眼睛時,正對上裴玄銘清醒而平靜的目光,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起來了,此時正在床側靜靜的注視著他。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謝燁躺在床上,注意到他的臉色比昨夜好了不少,看樣子是退燒了。
「回京,擁護太子,繼承正統。」裴玄銘答道。
謝燁沉默許久,出聲道:「太子病弱,常年臥床。」
「所以我們不急於立刻回京。」裴玄銘望向窗外泛起的一絲光亮:「等大局落定,再見新皇不遲。」
謝燁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那新皇若是李彧呢?你也依然甘願做他的肱骨之臣嗎?」
裴玄銘神情複雜的看著他,半晌無奈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不行!」謝燁狠聲道:「我絕不允許他做皇帝。」
裴玄銘無奈道:「我知道,可天子乃是天定的,此事由不得你我。」
「天定的?天定的我也給他薅下來,若真讓李彧做了皇帝,天下也就該大亂了。」
謝燁說著就要下床,裴玄銘適時的捂著胸口,很痛苦的咳嗽了兩聲,謝燁果然回身,一臉關切的扶著他:「你不是都好些了嗎?怎麼又咳起來了——」
裴玄銘抓住他的手臂,目光深邃,仿佛要直入進他的眼底。
謝燁不免茫然的和他對視著。
「別再卷進紛爭里了。」裴玄銘隔了很久,才開口懇求道。
「等新帝登基,塵埃落定,你我一同去西北待一輩子,中原武林朝堂爭殺都與你我無關。」裴玄銘道:「好不好?」
此話一出,謝燁登時把李彧忘到了九霄雲外,他一字一句琢磨著裴玄銘話中的意思。
「你是說你想跟我在西北,過一輩子?」他拼命壓抑著語氣里的難耐和喜色。
後半輩子如果能和裴玄銘呆在一起,西北又有什麼不好?
昨夜相擁的溫度仍然停留在他的手臂和懷裡,謝燁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裴玄銘覷著他的神色,不由得心底發虛,小心翼翼道:「怎麼了,不願意跟我呆在一起也沒關係,你可以在邊陲找個安全的地方——」
謝燁生怕他誤會自己,一時嘴快脫口而出:「當然願意了!你是我長這麼大最喜歡的人。」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的時候,裴玄銘已經愣住了。
那一瞬間的驚喜對於裴玄銘來說經久而熾熱,以至於往後的數十年光景從未忘卻過。
門外傳來兩聲敲打。
「少將軍,該上路了。」
裴玄銘耳朵尖紅的發燙,轉身去收拾行囊,末了對謝燁低聲道了句:「走吧,先回京。」
謝燁抓住他的衣擺,急促道:「你方才跟我說的,可是真的?」
「等一切都結束了,你帶我去西北,遠離朝堂黨爭,還有中原武林。」
裴玄銘鄭重回道:「是。」
謝燁點點頭,隨手將自己的行囊交給他,緊接著轉身大步走到窗邊,少年身形矯健,扶著窗戶就要跳下去。
裴玄銘慌忙道:「你幹什麼去!」
「我去做掉李彧。」謝燁翻過窗戶,一躍而下。
「你等我回來。」
若是李彧真當了皇帝,裴家又位高權重,和皇帝聯繫甚密,就算裴玄銘和他到了西北,光是武林大會上和李彧的恩怨,也別指望有安穩日子。
……
十年後,北狄境內。
裴玄銘在北狄和大漠交界處的地方找了個歇腳的客棧,他將馬系好之後,跟小二交代了幾句,便回身將謝燁的手一牽,往街上走去了。
從日出到日落,兩人在馬上趕了一天的路程,顛簸辛苦,謝燁實在搞不明白他為何不能今夜先回客棧休息,非要再出來一趟。
「我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在鬼市中。」裴玄銘一面拉著他往前走,一面解釋道:「鬼市只有夜裡才有,北狄鬼市在邊疆地帶很有名。」
謝燁翻了個白眼,嘲諷道:「用不著你給我介紹這些,我在西北呆的時間不比你少,明淵閣大大小小的兵器用具,一半都是在鬼市採購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