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垂眸看著他此時這幅冷若冰霜的情態,忍不住伸手將他往身前一攬逼問道:「昨天夜裡鬧著說捨不得我,要跟我死在一起的人是誰?」
「閣主,你怎得變臉比翻書還快。」
謝燁提起昨晚的荒唐就面紅耳赤,猛一掙開他的束縛大步朝前走。
北狄坐落在西北荒山的邊緣,北靠沙漠,南靠荒野,是個天塹一般被圍起來的好攻守之地,風貌不比中原,夜裡沒有宵禁,反而處處張燈結彩,集市吵嚷。
人氣和煙火氣在悠長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擁擠著,來往都是異族人士。
裴玄銘生怕他跑沒影兒了,便快走兩步追上去,又將他手腕扣回了掌心裡:「又怎麼了,這不是你昨夜自己說的麼?」
謝燁惱怒的想抽手,奈何沒掙開,被裴玄銘箍住腰身,按在小巷的牆上強吻了片刻。
夜中光影晦澀,看不清面前人的臉,再加上裴玄銘故意逗他玩,一面禁錮著他的上半身,一面屈膝頂在他小腹下,不讓他動彈。
謝燁被吻的眸光水潤,薄唇殷紅,他一偏頭抗拒道:「別鬧,小景。」
裴玄銘的身形驟然僵住了,他一寸寸抬起目光,瞪著謝燁道:「小景是誰?」
第36章
「小景是誰!」
裴玄銘力道越發的大, 牢牢卡住他的腰身,另一隻手抬起他瘦削的下頜,神色森寒的逼問道。
謝燁喘息著用了點力氣, 一拳搗在他手臂的麻筋上, 趁裴玄銘力道鬆懈的間隙脫身出來。
「關你什麼事?」
裴玄銘出奇的憤怒了, 他心道我親你的時候, 你喊旁人的名字,還反問關我什麼事?
簡直天理難容。
謝燁揉了揉手腕, 繞開他往小巷外走,裴玄銘眼疾手快,伸手又將他扯回身前怒道:「謝燁!」
「你打算在這裡跟我動手嗎?」謝燁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放開。」
他眼底那若隱若現的屈辱和憤怒最終還是震住了裴玄銘, 裴玄銘慢慢鬆手,低聲道:「我以為你來西北這麼久, 終於願意對我敞開心扉了, 原來還有別的事瞞我。」
謝燁聞言抱臂便笑了, 嘲弄道:「將軍,你到底是以一個什麼身份要求我對你全盤托出?」
裴玄銘微微蹙眉, 難以答話。
「你千里迢迢來北狄,到底是探查軍情, 還是有別的目的我也不關心, 總之你是替李彧守江山, 只要你在李彧麾下當一天忠犬,你我就不可能站在同一條線上。」
「分道揚鑣是遲早的事, 靠著年少時候那點微不足道的情誼和悸動,你我互相解決,爽一下就算了,何必逼著人交代真心?」謝燁冷嘲熱諷的將剩下的話撂到他面前, 神色漠然而冷淡。
「你——」裴玄銘怒不可遏。
這話說的簡直冷心冷肺,絕情到了極點,自重逢以來,謝燁嘴裡就沒一句好聽的,裴玄銘懷疑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此人從裡到外盡數點燃,氣成爆炸的火弩了。
不過冷靜了片刻,裴玄銘又從他的話中找出了一點破綻,他猶不死心的問道:「可你既然這麼篤定你我註定要分道揚鑣,前夜又為什麼偏要明姝扶你上馬,千里迢迢的跟過來?」
「你自己說的,死前想見的最後一個人是我!」裴玄銘堂堂一個將軍,被他弄的居然憑空生出了幾分委屈:「謝燁,你什麼時候能不口是心非,出爾反爾!?」
「有嗎?」謝燁思索了一下,平靜道:「那是明姝說的,不是我。」
「那怕自己撐不到我回來就咽氣了,這句話是不是你說的!」裴玄銘怒道。
謝燁少見的沉默了。
裴玄銘怒氣沖沖的瞪著他,眼看著謝燁終於啞口無言了,心裡卻沒有半點暢快的意思,只覺得心裡一陣接一陣的酸楚。
謝燁此人,從年少時就鋒芒畢露,縱使落入下風,也從不對任何人服軟。
裴玄銘曾經以為自己會是那個例外,如今看來與旁人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正沮喪的想著,卻聽謝燁心平氣和的開口了。
「裴玄銘,我從沒說過我不喜歡你。」
裴玄銘心頭一怔,猛然看向他。
「你在我重傷難行的時候強迫我,吵架關我進俘虜營,為了護你下屬朝我射箭……這些事情若是換了旁人來做,我說什麼要同他拼個魚死網破的。」
謝燁站在巷口風過的地方,很疲倦的笑了一下:「你以為二皇子李景辭,為何會一夜之間從皇子貶為庶人?」
裴玄銘倏的反應過來了:「小景!你口中的小景是他?你——」
「更別說你十年前為了護李彧而刺我的那一劍。」謝燁淡漠道:「從那時我就知道,你跟諸允嚴那些人沒有什麼區別,都是為了鎮護所謂的『大統』而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