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是敲喪鐘。
裴玄銘瞥了他一眼,心道這鬼市歡迎客人的方式可不太吉利啊。
他將四周徹底的環顧了一,此處不比外邊的正常集市,北狄尋常集市中每隔幾個鋪子之間會有一盞燈籠,保證整條街看起來亮堂而寬敞,而鬼市只靠單個店家點起來的小火燭為照明,若不靠近了看,甚至難以辨認鋪子上放的是什麼東西。
裴玄銘在一個擺放著幾把草的攤位前站定腳步,數把顏色,長短各不一樣的草束被隔開放在一起。
他蹲身下來,看著攤位後那個戴著草帽抱著長劍的男人,伸手去揀其中一束最長的草束,由兩把顏色不一的草捆在一起。
「兩個人頭。」草帽心平氣和的說。
裴玄銘動作停滯在半空,耐心的聽下去。
「十金。」草帽報價。
裴玄銘搖了搖頭:「殺兩個人而已,十金未免太貴了。」
「慢走不送。」草帽厭倦道。
「若是雇你殺人,能指定他們的死法嗎?」裴玄銘想了想,和氣道:「我不喜歡直接砍的,我想讓我要殺的人一點一點,受盡折磨再死。」
草帽將帽子掀起來,露出一張刀疤縱橫的臉,他朝裴玄銘咧嘴一笑,格外陰氣縱生。
「那得看你要殺的是什麼人了。」他長了一張中原人的臉,身形卻高大魁梧,很有北方蠻族的氣勢。
裴玄銘心念電轉,開口道:「我要殺的人是北狄狼主,以及少主。」
「敢接嗎?」
草帽和他對視著,眼底神色陰沉的可怕,又帶了一絲審視的意味。
他輕輕往後靠了靠,問裴玄銘:「中原人?」
裴玄銘:「不重要。」
「十金太少。」草帽又道。
裴玄銘笑了:「這是有戲的意思?」
「十金太少。」草帽又重複了一遍。
裴玄銘從腰間解下錢袋,他抖落著一打開,裡邊竟全是金燦燦的碎金子,多的晃人眼睛。
他隨手從中抓了一把,直接拋在了攤位上:「這是定金,事成之後,我一年俸祿都是你的。」
這算是間接挑明自己身份了。
裴玄銘的手始終按在刀上,警惕的觀察著此人動作神色,一旦有變數立馬動刀奪命。
北狄地處大周邊疆,算是西北最兵強馬壯的小國,常年同邊軍和邊民們有摩擦,裴玄銘未上任之前曾經一度殺到了中原腹地,燒殺搶掠,搶奪民女,幾個被霍霍的小鎮更是財物被劫掠一空。
此事導致了當年老裴被降罪處罰,回京向皇帝請罪,整個裴府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哪日老爺就回不來了。
裴玄銘對此印象很深,中原與北狄有血仇,能在北狄鬼市里出沒,且看起來熟門熟路的中原人,絕對不是來這裡過安穩日子的。
從方才看見草帽臉的那一刻開始,裴玄銘就在賭,他在賭這個流落在蠻荒的中原人,懷揣著一個報仇雪恨的死志。
草帽伸出手,將碎金子全數攬到自己懷裡,然後起身對裴玄銘道:「走吧,這活兒我接了。」
入夜不久,房間門口傳來幾聲「篤,篤,篤……」的敲門聲。
謝燁睜開眼睛,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眼,這動靜不是裴玄銘回來了。
裴玄銘輕功底子深厚,謝燁自酷刑後就身體虛弱,又失了武功,精力和敏銳度也是大不如從前,若是裴玄銘回來了,是不會讓他聽到動靜的。
謝燁沒出聲,只是起身看著客棧的門板。
敲門聲變大了一點,更加急促起來。
謝燁從枕頭底下摸出了匕首,目光死死盯著門板不錯開,他從武功盡失的那一天起就想過,若是真有仇家找上門的時候,自己拼著性命不要,也要跟對方魚死網破。
可是裴玄銘怎麼辦?
他若是死在客棧里,裴玄銘就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門從外邊被人輕手輕腳的推開了。
說時遲那時快,謝燁掀起床板一掌打過去,正中來人面門!
他雖然武功沒了,內力也沒了,但好在這麼多年身體的條件反應還在,對方似乎不會武功,低聲慘呼一聲,從床板後罵罵咧咧的閃身出來。
謝燁瞬間就認出了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