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盧會告別祁擾玉,步履匆匆趕往辦公室。他敲門進去,「松璵」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瞪著手機。盧會走近,「松璵」聽到腳步聲偏過頭,神情冰冷:「為什麼持續時間這麼短?」
盧會確定下來,這是松璵。他說:「成功了。」
松璵看著他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你最好說清楚是什麼成功了?為什麼還是我在。」他指向自己的手機,「這份錄音又是什麼意思?」
「錄音?這個我不知道,我出去前他說想和你說幾句話。」盧會看向他,目光中帶有審視,「小環把身體控制權給了你。這其實是一件好事,松璵。你們人格間的平衡已經被打破,他可以隨時搶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你這個人格相對處於劣勢,你搶不過他。」
盧會敏銳地覺察到松璵手指的輕顫。他一改往日如同老友閒談般的口吻,如他的導師所想中主治醫師近似冷漠的理智說明診斷:「你自身的感覺會更加明了吧,逐漸完整的記憶與自身情感。如果小環選擇長久的沉眠,把控制權一直交給你,那個人格就會慢慢走向消亡,你會變得『完整』,同時也代表你的人格分裂走向病癒。這對任何一位患者及家屬而言,都是好事。」
第48章 SONG
松璵閉上眼,痛苦地回想小環的錄音:……對於擾玉,我對他感到很抱歉。因為從任何角度來說我都不是一個好丈夫。結婚七年,我在他身邊的時間不及一半,而他有嚴重的分離焦慮——這還是我近幾年才知道,我頻繁的離開他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他是溫柔的人,從未提起我們分離之後他所感受的焦慮。我無法捨棄他,我對他虧欠良多。
小環說:對於他的童年往事,我也知情不多,他的家人——胡了先說他如果沒有主動提起還是不要打聽,這是擾玉最痛苦的記憶,也是心結。我想解開他的心結,但對上他的眼睛,我退縮了——我害怕讓他感到痛苦,因為我對他造成的痛苦已經夠多了。
小環還說:我同樣看到了屬於另一個自己的記憶,那是另一種溫馨溫暖的記憶。這也讓我知道了對自己隱瞞是多麼憎惡。或許一開始坦白一切,現在就不是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了……
良久寂靜後,錄音還在繼續:關於宋乘受傷這件事應該重視起來,「我」應該去找他問清楚事情的經過,以及他為什麼不讓「我」去北區?對了,這段時間的記憶我也有哦。「我」的記憶同步了,或許真的像盧會醫生所說的那樣,要痊癒了。
松璵睜開眼:「你說得對。沒什麼事我就要走了。」
「當然還有事啊。」只一秒盧會就恢復以往松璵熟悉的狀態,「你最近睡夢不錯吧,不然夢遊了這麼遲才發現,安眠藥之類的就別吃了,雖然你對你的身體已經不起作用了。還有,做個全身檢查再走吧,你二哥前不久撥款新換的醫療設備,來體驗一下吧。」
松璵滿頭黑線:醫療設備有什麼好體驗的。
松璵去找祁擾玉一起做檢查。盧會卻又叫住他:「松璵,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作為朋友的私心,我不是很想讓你痊癒。你要是痊癒,務必會想起得病前的記憶,那是你雙重人格的根源。」盧會的眼神悲哀,「如果不是特別痛苦的記憶,你也不會選擇遺忘。」
松璵站在開了半個門縫口,外面的燈光泄進屋內拉他的影子。松璵的表情晦暗不明:「我早不是小孩子了。」
盧會一愣,聽到他的關門聲垂眼看向桌面的診斷單,苦笑道:「可那個真相真的太過沉重了,不然你為什麼從未意識到那個身份的缺席。你還在逃避。」甚至遺忘,自己才是那個擁有軟弱靈魂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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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後,盧會拿到他們兩人的基本體檢單,又抬起頭望向都比他高的這兩人。
祁擾玉看他眉間掩不住的疲倦,溫聲道:「盧醫生,您看起來很疲倦,請多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