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小跑著跟了上去,追問道:「別瞞我了,我都知道了。」
墨玉笙足不點地,幾乎是半飄在地面上,他驀地一回頭,笑得風流促狹。
元晦道:「師父,你都會些什麼武功?也教教我!」
墨玉笙足尖一點,上了一旁的灌木叢,他一躍便是一仗遠,山風將他的聲音從遠處捎來,「我會飛檐走壁,騰雲駕霧」,便是這一句話的功夫,他整個人如柳絮一般,飄得不見蹤影。
元晦拼命往前追,邊跑邊伸手去夠,邊夠還邊大聲疾呼,墨玉笙似是聽到了他的呼聲,停下等了片刻,元晦於是撲上去,想夠住他的衣角,卻撲了個空。
墨玉笙整個身子變得透明起來,像天邊騰起的一束光。他帶著笑意,朝元晦擺了擺手,「我要回去了。」
元晦大哭,「你要去哪裡?」
墨玉笙:「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然後元晦便在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喊聲中醒了。
少年的病來得快,也去得快。一碗藥湯下肚,發了一場虛汗,醒來時熱症褪盡,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一側臉,發現枕間濕了一片,也不知是汗還是淚。
他這一覺睡了個昏天暗地,從晌午一直到現在,屋外漆黑一片,屋裡的案台上被人細心地落了盞油燈。
油燈將房梁打出大片陰影。
元晦盯著陰影看了半晌,等著從夢裡帶出的那股不安一點點散盡。
末了,他起身倒水,足底踩上了個硬物。他低頭看去,地面雖被人草草清掃過,還是能見到幾片零星的碎渣和一小灘隱約可見的藥漬。
元晦的心猝不及防就亂了。
他拔腿跑向墨玉笙的臥房,進門時險些被門檻給絆倒,見那人全須全影的躺在床上,他懸著的心才放下一半,卻還是放不踏實。
他輕手輕腳地靠近,佝下半個身子。
身下人呼吸均勻,周身縈繞著一股酒氣,和獨屬於他的藥香。
睡得踏實,應是無恙。
元晦卻沒有起身,他伏在床頭無聲地凝視著墨玉笙。
平日裡他是萬萬不敢造次。
墨玉笙像是一道天光,可以依仗,不能直視。
此刻,借著高熱後尚存的一點餘溫,他大著膽子,任目光在身下人眉目間梭巡。
月下看人比平常還要多幾分顏色。
墨玉笙白淨如玉的臉頰上,鑲著一顆的小痣,將那點月色都盛在其中,那正是萬里河山萬家燈,不及桃腮處一點翰墨。
元晦的心弦被這滴翰墨輕輕撩撥了一下,餘音裊裊,延綿不絕地散入四肢百骸。
翌日清晨,天未亮,元晦提著劍敲響了王伯家的門,比平日裡還要早上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