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頓了頓,繼續道:「方小姐年芳十五,出落得亭亭玉立,與你……」
「我無父無母,命裡帶煞。如今年過十五,碌碌無為,一事無成。」
元晦面無表情地看了月娘一眼,十分好涵養地打斷道:「我尚有自知之明,實在攀不起不方家這株高枝。」
月娘慌忙擠出個諂媚的笑臉,「元晦小公子太謙虛,你背倚墨先生這棵大樹,誰還敢論你的出身。再說了,世間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你才十五,前途無可限/量。」
墨玉笙點頭道:「小小年紀,豈可妄自菲薄,凡事有師父給你撐腰。我與方老先生私交不錯,與那方怡打過幾次照面,模樣姣好,待人接物禮數周全,與你倒是登對。你若對她也有意,大可不必顧慮其他,師父尚有一些家底,保證你將她三媒六聘風風光光娶進門。」
第6章 羽莊
元晦沉默地拉過椅子坐下,將豆漿推到墨玉笙跟前,「張記豆漿。上回師父說想喝來著。張嫂前些日子出了趟遠門,一直歇業,今日才重新開張。我恰好路過,買了一壺。」
墨玉笙擺擺手,「一會兒再喝,先說正事。」
元晦又從油紙包里抽出個油餅,遞了過去,「肉餡的,沒加圓蔥。」
墨玉笙瞟了眼油餅,沒伸手接,「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怎麼想的?」
元晦將油餅塞回油紙包,頓了頓,低頭說道:「師父這麼快就厭倦徒兒了,一門心思想將我掃地出門?」
語氣平淡而克制,內容尖酸又刻薄,驚得墨玉笙一愣。
相處兩年多,連小脾氣都鮮少鬧的元晦,何曾對墨玉笙說過這等大不敬的話?
墨玉笙面子掛不住,剛想發作,卻見元晦面色和煦,春風化雨道:「我開玩笑的,師父別往心裡去。早上練劍濕了一身,我去沖個涼,便不陪二位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留下一臉亂七八糟表情的墨玉笙和尬笑出一臉褶子知道自己不滾不行了的月娘。
元晦再進到堂屋時,屋中只剩墨玉笙一人。
他坐在桌邊,身邊放著壇酒,幾乎要見底。桌上早點一口未動。
他端著酒杯,一杯接一杯,明知元晦坐到了他對面,眼皮抬也不抬。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在這方寸之地漫延。
墨玉笙此刻心情很是複雜。
一方面元晦方才那句話戳了他心窩,他真心相待的臭小子竟然當著外人的面給他難堪,還如此不留情面。
另一方面那句話將他內心又剝了個乾淨。
元晦說的沒錯,他的確想推他早日頂門立戶,才著急忙慌地招來月娘牽線搭橋。
只是元晦說對了一半,他並非嫌他棄他,而是希望他能終身有托。
因為,他的時日,不多了。
可惜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兩顆近在咫尺卻互不傾腸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