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人,習慣將傷口捂得密不透風,生怕旁人窺見分毫。
元晦就是後者。
元晦對過去閉口不談。如今陡然提起,幾句話四兩撥千斤地在墨玉笙心口掀起了軒然大/波。
元晦三言兩語起開往事後,順暢了不少。他頓了頓,將壓在心底的幾句話掏出來,輕輕攤開在墨玉笙面前:「我沒爹沒娘,孤身一人。這世間除了師父,再沒人愛我,沒人疼我。若師父不婚不娶,我願陪伴終老。若師父得一佳偶,我願侍奉二老。」
他眨了眨眼,將一滴清淚不動聲色地收進眼底,「師父答應我,不要扔下我一人,好嗎?」
墨玉笙油腔滑調慣了,喝多了更是滿嘴跑馬,連給元晦摘星星撈月亮這種鬼話都沒少說。然而此刻,一個「好」字在他舌尖反覆跳騰,還是被逼回腹中,好像說出來燙嘴似的。
他捏起酒杯,又放下。起身倒了杯涼茶,一口喝了半杯。
墨玉笙心想:「原來一字千鈞是這麼個意思。」
良久,他緩緩吐出兩個字:「儘量。」
兩個字,抽乾了他所有氣力。他周身被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包裹,整個人虛脫到幾乎直不起腰杆。
而與此同時,他那被酒精麻痹無痛無覺的心,被頂開了一道破口,有什麼東西以石破天驚之勢噴涌而出,將烙在心口「天命難違」四個大字擊得粉碎。
可惜元晦讀不懂墨玉笙眼底的風雲涌動,他神色暗了暗,心道:「君子之交淡如水,連父子緣分都能說斷就斷,你作什麼要去為難他呢?」
他一向通情打理,很快便收拾好了一干情緒,輕鬆轉了話題:「時候不早了,我先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您不是要動身去沈老爺府上看診嗎?」
墨玉笙每月十七要去一趟縣城,雷打不動,並且只孤身前往,無論元晦如何軟磨硬泡,都不就範。
然而墨玉笙只是搖搖頭。他眉心有一道濃得化不開的愁緒,一雙眼睛卻亮得驚心動魄,「不必了。陪我去一趟羽莊。」
羽莊是一間藥鋪,總莊開在京城,坊間流傳羽莊在全國的分莊千餘家,比小鎮人口還要多出些許。
羽莊原不過京城的一間普通藥鋪,不知借了哪陣東風,仿佛是一夜間便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席捲大江南北。
然而細細想來,羽莊的得勢並不突兀,乃是民心所向。
早年間醫館和藥店分開,病患在醫館問診,去藥鋪抓藥,一些貧苦老百姓支付不起高昂診金,只能在家中乾耗。
也有藥鋪以看診為由頭,將病患吸引進屋,大多草草把脈,胡亂賣藥。
羽莊東家慕容羽率先提出病院這個理念,將醫館與藥鋪合二為一,名醫坐診,臨屋抓藥。
也不知這慕容羽是天生菩薩心腸,宅心仁厚,還是天選的生意鬼才,高瞻遠矚,他創辦的羽莊開了三個先河。
其一,義務號診,免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