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頭霧水。一樣大小的碗,一樣分量的面,還分什麼你我他?
墨玉笙提起筷子,撈了一把,瞬間就懂了:自己手裡的是一碗長壽麵。
他一抬頭,目光與元晦撞了個滿懷。
元晦眼底帶著笑意,「嗯,沒錯,是碗長壽麵。這月十五是師父的壽辰。本想好好過來著……反正沒幾天了,就提前給你過了。」
一句暖心的話,化成三把錐子,戳向三個人心窩。
慕容羽被流矢所傷,開始自我檢討起來。想了一圈,覺得自己有那麼點「法海」的意思,一腳插在這對師徒中間,把人生生分開。
一念至此,口中的面,不香了。
墨玉笙似乎是不受影響,一口氣將長壽麵吃了個乾淨,連湯都不剩。
元晦呆呆的看了好一陣。
他收了視線,從懷裡摸出個荷包,遞了過去。荷包巴掌大小,工整乾淨,表面沒有多餘的刺繡,只是在右下角刺了一個小小的墨字,像極了墨玉笙的字跡。
元晦道:「時間太趕,想不出該送什麼,就連夜縫了一個荷包。做工是粗糙了些,師父將就著用吧。」
墨玉笙端著一張四平八穩的臉接過荷包,飛快的掃了一眼,飛針走線精細,連個多餘的線頭都沒有。
他頓了頓,微微皺眉道:「堂堂蘇家大少爺,怎麼幹起這些女紅活了。」
元晦不在意的笑笑,神色如常的拋出一句驚天駭語,險些沒讓墨玉笙從板凳上跳起來。
元晦道:「師父,我打算離開春山鎮,遊歷四方。」
墨玉笙臉上陰晴不定。
他沉默了半晌,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元晦垂下眼皮,道:「今日,馬上。」
墨玉笙被「馬上」這兩字頂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心頭火大,口中也說不出什麼好話:「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你還年幼,日後有的是機會去遊歷,非要趕著去作死,好早日投胎嗎?」
元晦垂著眼,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將王伯的話在腦海過了一遍,聲音極盡克制的冷靜:「雛鳥離巢,是自然規律。鳥獸如此,人也是一樣。孔席不暖,墨突不黔,聖賢都是忙於世事,各處奔波,我已到束髮之年,理應效仿先人,四處磨礪,不應固步自封,當個井底之蛙。」
其實細聽來,元晦這番話句句在理。他語氣平緩,沒有任何過激言行,稱的上平心靜氣。
然而元晦越是表現的滴水不漏墨玉笙越是來氣,說不上為什麼,反正就是心煩意亂。
他橫眉倒豎,冷哼道:「放屁!毛還沒長齊,就敢談孔論墨?待在我墨府就是固步自封?」
元晦低著頭,深吸一口氣,反唇相譏道:「師父曾說你十三離家,闖蕩江湖。我如今十五,算起來還長師父兩歲。」他頓頓,「還是說……那些話都是哄我的?」
朝夕相處兩年,兩人這麼爭鋒相對還是頭一回。墨玉笙臉面繃不住,一拍桌子,險些把桌子都掀翻在地,「混帳,你存心給我難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