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抿了口青梅汁,輕聲道:「那日我對師父說,不要丟下我一人,是句玩笑話。你別當真,我現在收回。」
夏蟲聒噪,輕易就掩蓋了他的聲音。
墨玉笙沒聽清,「嗯?」
元晦笑笑,「我說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元晦收拾了桌椅,起身出門。他在門口停住,回頭看了一眼。
燈下那人美的像幅壁畫。元晦卻覺忽的一陣恍惚:這人是誰?
他的師父是個四六不著調的浪蕩子,好與美人眉目傳情,卻從不逾矩;他有時爛泥扶不上牆,可即便喝的伶仃大醉,有病患上門,他也能垂死病中驚坐起,像個沒事人似的給人號診把脈;他得過且過,卻會細心的為元晦去求一個香囊。
……
他平凡,強大,是元晦伸手就能觸碰到的真實。
可眼前這個人,完美得近乎虛假,還十分可惡地鳩占鵲巢,把他的師父給擠走了。
元晦嘆了口氣。
他悲哀地發現,即便如此,他對眼前之人,也提不起一絲恨意,連絲怨氣都沒有。
翌日,慕容羽一大早來墨宅抓人。墨某某慣常食言而肥,他得趕在某人作妖前將他五花大綁,免生事端。
墨玉笙不情願的睜了眼,心想:嘴真是碎啊,比窩在草堆的夏蟲還聒噪。
他無意間掃過對面的木床,忽然想起元晦昨晚來過,好像還躺在了這裡,說了些什麼。
說什麼來著?
茴夢香多年的蟬食鯨吞令他體力江河日下,精力大不如從前,昨日又被元晦帶進屋的安神散給熏了個半死,整個人迷迷瞪瞪的,幾乎沒聽清幾個字。
墨玉笙問道:「元晦呢?」
慕容羽隨口道:「在灶屋給你這沒心沒肺的做早點。」
一句話將墨玉笙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攪成了一鍋糊粥。
墨玉笙沒好氣道:「你才狼心狗肺,人面獸心。」
兩人一路掐進堂屋,正巧碰見元晦端來兩碗陽春麵。
這面賣相極佳。面是面,湯是湯,配上一把提色的碎青菜和一個元寶形的荷包蛋,色香味俱全。
元晦捻了捻被燙的有些發紅的手指,笑道:「來的正好,剛出鍋,快吃吧,一會兒該坨了。」
兩人乖乖閉了嘴。
慕容羽拿起筷子就要開動,被元晦一把叫住。
他將二人面前的碗做了個對調,「這碗是前輩的,那碗是師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