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仙端著一張老臉,紆尊降貴地瞟了一眼元晦,冷哼道:「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說這是癲癇,有何依據?」
元晦一時語塞。
完蛋!
他雖拜在墨玉笙門下,不過空討了個虛名,全靠個人修為,才習得些皮毛。依葫蘆畫瓢,望聞問切乃至下針都沒問題,唯獨道不清其中因果——畢竟那個他喚作師父的人,連門檻都沒領他跨過。
孫仙冷笑一聲,指著那孩童,對著下人道:「去給我取一副鎮魂符,將羅剎鬼陰魂封在他體內,一併投河。」
他語氣冰冷,仿佛要處置的不是鮮活的生命,而是只死耗子,連置身事外的和尚都忍不住皺起了眉。
元晦心生厭惡,反唇相譏道:「那敢問孫仙,你又憑什麼說他是被邪魔附體?單憑你一句話,就要決定旁人生死嗎?」
輪到孫仙語塞。
在這處窮鄉僻壤,他就是神佛化身,他的話就王道。上一個敢當面質疑他的人……還沒出生!
孫仙惱羞成怒,大喝道:「無知小兒,竟敢在此撒野。這孩童神志不清,手腳不聽使喚,分明就是被邪物攝了心魂。我若婦人之仁,留下他,難道等他來禍害全村人嗎?」
他不耐煩的從下人手裡抽過一對黃符,噴了兩口唾沫,便作勢要往孩童臉上貼。卻見寒影一閃,手中黃符一分為二。那黃符的冤魂在虛空中來回遊盪,看得人頭皮發麻。
孫仙面色慘白,踉蹌一步,跌回了太師椅。方才那劍氣再逼近胸口一寸,恐怕他就不是孫半仙,而要真得飛天成仙了。
元晦一個迴旋,將一點紅直插入地,伴著一聲金石之聲,青石板應聲裂開,一點紅落地生根,如一根定海神針,立在眾人面前。
方才還蠢蠢欲動的人群,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元晦抬頭看向孫仙:「三日之內,我若能醫好他,怎麼說?」
孫仙三魂沒了七魄。他艱難地將目光從長劍上挪開,心道:「有它在,我還敢說別的嗎?」
孫仙咽了口唾沫,「自……自然放他走。」
元晦點點頭,「好!三日之內,我若醫不好他,我與他都隨你處置。」
孫仙一聽,來勁了。他雙手一撐,腰杆挺得筆直,唯恐元晦反悔,抓緊時間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元晦淡淡道:「一言九鼎。」
他轉身面向村民,「我要去深山尋兩味藥草給那孩童治病。我人生地不熟,勞煩哪位好心人為我帶路。」
鴉雀無聲。
這話有如一顆入水的石子,不等撲騰起浪花,便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