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始有人經不住背腹夾擊,發出尖厲的求救聲,奈何很快被淹沒在一片鶯歌燕舞中,隨著越來越多不明所以的人流擠向橋頭,一場驚天的人禍一觸即發。
船夫身在局外,看得分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上躥下跳,朝著岸上行人疾呼:「往後退,往後退,要死人了。」
喊得急了,破了嗓子,喉頭一陣發緊,船夫忍不住乾咳起來。
可惜他這邊咳得死去活來,外圍的人群依舊嬉笑怒罵地往裡擠,里圈的人便像個活牲口似的眼看著要變成一堆肉泥。
船夫悲從心中起,一跺腳,打算跳入河中,游到岸邊,拖住一人算一人。
他雙足剛離地,被人一把扣住手腕,壓回甲板,耳邊響起一聲低語:「借我船漿一用」。
不等他回神,漿擼被人從身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抽了去。
船夫回頭一看,竟是那位看似弱不禁風的俊美船客。
他袖口起伏,起掌朝著漿擼橫豎劈了幾道,一拳粗細的木棍登時被削成了一支半臂長的文竹。
船夫心口突突跳了幾下,還沒來得及消化,便見那公子彎腰從水中撈出個鳶燈,一眨眼飄上了船頂。
他是人是鬼?
船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鬼魅一般的公子乾脆利落地撕下一角披風纏於細棍末端,起掌破開鳶燈,將蠟油混著火焰潑向衣料,那細棍頃刻間化作一支火箭。
船夫看得眼花繚亂,還沒理清個頭緒便見那人微微側了側身,拋繡球似的將胳臂往前一送。
夜風裹著青菸捲起他淡紫色的披風,時起時落,說不出的輕慢隨性。
下一刻,人群爆發出一陣驚呼,此起披伏,橫跨汴水兩岸。
只見汴水橋頭高高飄起的巨型鳳凰鳶燈,莫名著了大火,聲行並茂地向世人演繹了一場鳳凰涅槃。
直至此時,瘋狂內涌的人潮才停下腳步。只要眼不算太瞎,都知道該往後撤。即便有不知好歹想玩火自焚的,也被退潮一般的人流卷著,退離汴水橋。
墨玉笙靜靜地看了一陣,等到人群散了個七七八八,他一躍下了船頂,從懷裡摸出了一錠銀子,拋給船家,道了聲「多謝」,走進了河中。
沒錯,是走進河中,仿佛如履平地。
船夫驚出了一身冷汗,後知後覺:原來今日撿回一條命的不是別人,是他。
墨玉笙上了岸,將打濕的鞋尖在草堆里隨意抹了兩把,覺得索然無味,準備打道回府。
走出幾步,又覺既已到橋下,不上去看看血虧,便調頭上了汴水橋。
汴水橋是座拱橋,墨玉笙登頂後倚著石雕欄吹了一陣河風。夜風由微涼變得有些刺骨,他低頭緊了緊披風的系帶,轉身準備下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