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可以成為一件了不得的談資,夠墨玉笙吹噓上三天三夜,可惜他周身掛彩,比元晦想像中的還要狼狽些。
一頭青絲亂七八糟地垂在肩上,臉上沾的不知是誰的血水,將那一點翰墨似的黑痣染的鮮紅。
他的右肩不知被什麼東西砸穿了一道三指寬的口子,血大概已經流了好一陣,血窟窿上賴賴巴巴地結了一層薄痂,卻依舊堵不住有如泉注的血水。
眼見那紫得發黑的血水從薄痂邊緣有恃無恐地往外滲,沿著灰暗的袖袍,滴入墨玉笙掌心,順著指尖落入地面。
一滴,兩滴,三滴……血滴聲充斥著暗室,元晦覺得,方才陷入幻境的那陣山呼海嘯聲似乎都不及這血滴聲來得驚心動魄。
他的雙瞳倏地縮成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隔著虛空將地上那幾滴血水吸入眼眸,那有如墨染的瞳孔頃刻間血紅一片。
慕容羽跟在墨玉笙身邊多年。從最初見他躺屍的驚魂不定,到後來從容不迫地從閻王爺手上搶人,他幾乎已經強大到刀槍不入了,此刻見到從血池中沐浴歸來的墨玉笙,他的心還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飛掠到墨玉笙身邊,抬手塞了一粒護心丸,又封了他右肢的幾處大穴。
他心口鬱結到快要炸裂,嘴上恨鐵不成鋼地不吐不快道:「你不是成天吹噓自己武功天下無敵嗎?怎麼讓幾隻陰溝的臭蟲傷成了這樣?還有你那了不得的輕功呢?到關鍵時候就熄火歇菜了?」
墨玉笙其實很想直白地回懟一句「有種你他娘的給我上」。
可惜他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累到休務。他的腿骨酥成了兩根油炸糕點,輕輕一碰就能掉渣。嗓子頹成了副破風箱,除了漏點氣發不出半個罵人的音。
墨玉笙生平第一次吃了啞巴虧。
其實以他的武功修為,對付包括武媚娘在內的四大高手不在話下。即便身子虧得厲害,不算遊刃有餘,也不至於龍游淺灘遭蝦戲到這份田地。
大概是西域三怪進門時在狗屎堆里打過滾賺了三身狗屎運,出手偷襲時恰好遇上墨玉笙毒發。
這麼個一根指頭就能戳倒在地的傷殘,也不知從哪裡攢來了一點氣力,奇蹟般地挪了兩步,從漏風的嗓子裡擠出兩個字,「元晦……」
元晦的雙瞳狠狠地瑟縮了一下,瞳孔下壓著的兩抹血光如潮水般褪去,神智也在頃刻間回籠。
他幾乎是立刻飛掠到墨玉笙身側,一手托住他的左臂,一手環住他的腰身,將他整個人置於自己懷中。
目光觸到墨玉笙右肩上的血窟窿時,他身形晃了晃,做了個明顯的偏頭動作,臉色慘白。
墨玉笙微微皺眉:「怎麼?」
「我暈血。」元晦閉了閉眼。
墨玉笙假裝沒有撞見他瞳孔中的異樣,一語雙關地調侃道:「以前在春山鎮殺雞宰鴨都不帶眨眼,怎麼去了一趟無相寺就沾了這麼身嬌氣的臭毛病?」
元晦圈在墨玉笙腰間的手臂緊了緊,避重就輕道:「我暈你的血。」
…………
墨玉笙躺在床上昏睡了兩天兩宿,期間被人抱起來灌過幾回湯藥。
狐媚娘滿心歡喜從西域打包來的化骨綿水有沒有傷到慕容羽二人不清楚,似乎是被他照單全收了,化到他連抬眼皮的氣力都沒有,自然也就看不清楚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