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忽地靈光一閃,低頭風捲殘雲地將碗中湯麵一掃而空。
吃過晚飯,元晦顧不得收拾碗筷,匆匆進屋取了件薄披風搭在腕子上,跟著墨玉笙出了門。
兩人並肩而行。
天還沒黑透,尚有一絲殘陽斜掛西山。
元晦道:「現在去看夜光草,應該不早吧?」
他難掩興奮,連眉梢都添了幾分喜色,顯得異常靈動。
墨玉笙忍不住逗他道:「你倒挺會記帳。挺好,將來墨家內務交與你打理,再放心不過了。」
元晦耳根微微發燙,明知這不過是句無心的玩笑話,他還是難以自抑地反覆琢磨:「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內務,這莫不是……女主人的活兒?」
一炷香後,兩人來到一處山丘。
墨玉笙所言非虛,此處的確是絕佳觀景點。
這處山丘與亂子林接壤,如一柄長劍斜插入亂子林深處。山丘地勢低,尖端處高不過一丈,佝腰就能碰觸到毛芒亂子的花冠。
兩人在山丘邊緣坐下。
花穗感知到有人靠近,緩緩後移。
元晦將披風搭在墨玉笙肩上,問道:「我看這天色也快黑透了,怎麼還不見她發光?」
墨玉笙故弄玄虛道:「這兒的夜光草有小姐脾氣,需托人捎話才願出門見人。」
元晦不太能分清這是句玩笑話還是實在話。
一來神農谷奇珍異獸多,委實不應以尋常眼光看待。
二來光是與墨玉笙比肩而坐就足以讓他如夢如醉了,他實在轉不動腦子再去想些有的沒的。
元晦微微側頭看向墨玉笙,滿眼含笑,「那你快托人和她們說一聲。我都等不及了。」
墨玉笙笑道:「看不出你還是個急性子。」
等到黑夜收了最後一線夏光,墨玉笙忽地抬手,一股溫吞吞的真氣自掌心而出,掃入身側草叢。
一群流螢受驚,四散開來。
流螢提著尾部的燈籠,散入無邊黑夜,有幾隻誤入亂子林,打翻了身後燈籠,螢光泄了一地,澆在毛茸茸的花穗上,著了光。
先是點亮了一棵,而後兩棵,而後三棵,片刻後,兩人足下成了一片星海。
夜風拂過,薅走一團茸毛。
墨玉笙眼疾手快,截了胡。
茸毛忽明忽暗,好似一顆星辰。
墨玉笙摘了這顆星辰遞給了元晦。
元晦捧在手心,久久無法移目。
他忽地低聲道:「師父,我等你等得好苦。」
撕心裂肺的苦。
墨玉笙心頭一酸,面色如常,「我這會兒在你身邊,抬頭多看我兩眼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