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沒有抬頭。
他雙瞳中含著兩團星光,半明半昧。
元晦輕聲道:「那天夜裡,下了一場雨。我起身去你屋裡關窗。然後,我發現你沒了鼻息。我當時害怕極了,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墨玉笙不知道那個雨夜發生了什麼。
他只記得自己睜眼時看到的元晦。
二十歲的少年郎,就像株不見陽光的植物,活著,將一點點的綠色熬得只剩下枯黃。
墨玉笙抬手想在元晦頭上輕輕乖一下。他猶豫再三,到底沒有下手,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墨玉笙故作輕鬆道:「烏鴉嘴,你師父這不活得好好的嗎?別學你慕容叔,成天傷春悲秋,晦氣得很。」
元晦緩緩抬眸看向墨玉笙。
兩灣如水的眸子泛著盈盈波光,裡面滿滿當當盛的都是墨玉笙。
掌心的星光打在元晦的側臉,光影將他俊秀的面龐切割成兩半,一半憂傷一半深情。
元晦似乎是笑了一下,「這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我再不會讓你遠離我。再有一次,我可真的就瘋了。」
墨玉笙心頭狠狠一顫,面上卻不見波瀾。
他伸手在元晦額間重重彈了一下,笑罵道:「好端端一個青年才俊,成天瘋啊死啊的像什麼樣。」
元晦避之不及,被彈了個正著。他捂著紅痕,幽怨地看著墨玉笙。
墨玉笙道:「痛嗎?痛就對了。這樣才能讓你清醒。」
元晦苦笑。
方才有那麼一刻,他心頭壓抑的情愫幾乎要破土而出。情深意重,重到這副凡人之軀已難以承受。
元晦平復了心緒,問道:「對了,師父在無極看到了什麼?」
墨玉笙一愣,「問這幹嘛?」
元晦笑笑,「沒什麼,就是好奇,想問問。」
兩人挨得很近。
墨玉笙目光落在元晦勾起的唇角。
相識七八年,他頭回留意到元晦笑容下竟藏著兩灣清淺的梨渦。
他驀得覺得有些眼生,便又多看了幾眼。
眉眼似乎也與從前不同了,沉鬱中添了幾分溫婉。
元晦眉頭一動,「師父,怎麼了?」
墨玉笙驀地回神,一時尷尬得忘了言語。
元晦便又追問道:「你那時在無極,看到的是什麼?」
墨玉笙的無極是春山墨宅。
那裡有院子,有桂花,還有元晦。
這本不是什麼難言之隱,墨玉笙不知為何忽然就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