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一路小跑至院中涼亭。
夜風燙人,打在他原本就灼熱的身子上,更像是澆了一把火,似是要將他全身的血脈都燒沸。
元晦挑了個石凳坐下,將額頭貼在石桌上,靜靜地等待著從石頭縫裡鑽出來的絲絲涼意一點一點將周身的燥熱褪去。
他閉著眼,回憶著墨玉笙的氣息與聲音,哭笑不得地想:「該說他什麼好。他究竟有沒有心眼?如此這般……就真不怕引火上身嗎?」
元晦就著這姿勢在並不怎麼涼快的涼亭下待了好一陣,直到他感到身後刮來一陣風,與那夏夜的晚風不同,透著股微妙的陰寒。
元晦驀地直起身來。
是無影。
他不知何時近得身,如鬼魅一般,竟未發出半點聲響。
無影左手提著酒壺,右手捉著兩個酒杯,大大方方地擠到元晦身邊坐下,開口道:「夜色正好。蘇小公子在這……嗯……月下思過呢?」
元晦微微頷首,面無表情地起身打算離開。
元晦對無影並無好感。
撇開私心不說,鬼主無影在江湖上可謂是臭名昭著。
元晦鮮少在江湖走動,偶爾進一兩回茶館,說書人唾沫橫飛用到諸如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成語時,十有八九要加個後綴「無影」。比如心狠手辣如無影之流,殺人如麻之與無影。
鬼主不在江湖,卻當真是處處陰魂不散。
無影很是自來熟地對著元晦招招手,「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蘇小公子思過完了別著急走,留下陪著我喝點。」
元晦側過身,冷冷地說道:「我與鬼主似乎不熟。」
「別這麼見外,叫我無影。」
無影自說自話地將酒杯落到元晦跟前,笑道:「你我可是過命的交情。才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蘇小公子就翻臉不認人了?」
元晦漠然糾正道:「我們只是恰巧路過。」
無影不甚在意,體貼地替元晦倒了小半杯酒:「一回生,二回熟。蘇小公子若是不勝酒力,沾沾唇便是。」
元晦暗地裡想:「瘋,真是瘋!鬼主果真是名不虛傳。」
元晦不打算與瘋子浪費唇舌,轉身便走。
無影也不惱,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斟了一杯,兀自抿了幾口。被酒氣一沾,他鮮艷的嘴唇紅得愈發扎眼。
無影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元晦的背影,道:「不是已經還俗了麼?難不成無相寺的觸角竟伸得這般長?還俗也不讓破酒戒?」
元晦腳步微微一滯,轉過身來。
無影嘴角緩緩勾出個弧度,「怎麼?蘇小公子又想明白了,想與我把酒言歡,共度良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