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睜開眼,收起了滿眼的破碎,起身走到窗邊,從窗欞取下枚飛鏢。
飛鏢下定了張字條。
上書:汴州,菊花坳。
元晦眼底驀得掀起一陣風暴,他的眼珠極黑,印在蒼白面頰間,冰冷的駭人。
他身影一閃,消失在窗口。
藥童東葵正在羽莊後院清掃,見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元晦公子像個梁上君子一樣從牆頭躍下,驚成了個小結巴,「元……元……」
元晦冷聲打斷道:「墨爺回來了嗎?」
藥童點點頭,舌頭打結道:「回……回來了。在屋…」
話音未落,元晦已不知被哪陣不長眼的穿堂風給刮沒了影,而藥童東葵猶自沉浸在「從這麼高的牆上跳下來,不會折斷了腿麼」的震驚中。
東郊,菊花坳。
夏伏未央,秋色初現。
雨欲斷未斷,下得疏疏落落。
菊花深處,立著兩個黑色身影。細看去,是一男一女。
男子四方臉,相貌冷峻,皮膚黝黑,眼角眉梢吊著深深淺淺的疤痕,許是癒合已久,幾乎淡得看不出顏色,倒像是歲月留下的細紋。
女子長相稱不上驚艷,卻有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睛。她的眼窩很深,拼命地往裡縮,顯得眸子又大又黑,像是一灣深不見底的寒潭,沾上了就難以脫身。
男子俯身,摘下一朵黃金菊,女子配合地微微側耳,將那朵菊花斜插入耳後青絲。
男子開口道:「風娘,今日過後,我帶你與天兒去看大漠孤煙。」
女子點點頭,「好,海郎。」
兩人正是讓江湖聞風喪膽的頂尖殺手黑風孽海。
歲月洗盡了滿身的戾氣與血腥,任誰看,此刻的他倆都不過是一對恩愛有加的尋常夫妻。
忽然,黑風眼中聚起的溫柔倏地散去,她低聲道:「他來了。」
菊海邊緣,緩緩走來一人。
他一身白衣,肩頭與下擺的衣衫被雨水染得微微發灰。他的五官與身形朦朧在煙雨中,整個人顯得清清淡淡,幾乎要與身後陰鬱的青天融為一體。
只除了他手中的長劍。
劍身青灰,覆上了一層水膜,像是被洗盡了鉛華,發出幽幽光華,而劍柄上鑲著的那粒紅珠,猶自亮得觸目驚心,像是一團來自地獄的鬼火,那是滿山黃金甲都鎮不住的妖冶。
來人正是元晦。
孽海將手移到腰間的軟劍上,開門見山道:「蘇公子,把歸魂冊交給我,我可以饒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