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決定做人,就青青白白的吧。」
他輕聲說著,伸手將無影額間的一縷碎發撥入耳後,起身欲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身後驀地響起一聲極細的嘆息,伴著這聲嘆息,忽然有人出手,點向他的後心。
沈清淵反應極快,幾乎是立刻就有所行動,奈何兩人離得太近,終是避之不及,後背幾處要穴被鎖住,動彈不得。
不待他開口,那人又乾淨利落地封住了他的啞穴,從身後將他輕輕攬入懷裡。
無影撫上他的臉頰,低聲道:「清淵,你我果然心意相通。我方才還在想,怎樣才能留住你,不想你先動手了。若不是你將我放倒,我又如何能泄了你的警惕,那麼輕易就得手呢?」
他不顧沈清淵瞠目欲裂,自顧自道:「我自小在各種毒物里打滾,三步倒這雕蟲小技怎會奈何得了我?」
他將沈清淵放倒在床榻上,蓋好被褥,「我也不瞞你。我早知你是護劍人,也知每過子夜,陰陽交替之時,劍魔會趁虛侵占你的身子……我怎忍心放你赴險?」
他忽地捏住了沈清淵的下巴,俯身飛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喜歡你七八年,討點甜頭,不算過分吧?」
他鬆了手,輕輕笑笑,閃身出了廂房,飄向亭下師徒二人。
墨玉笙見方才還醉得不省人事的無影陡然出現在面前,未見驚疑之色,只是半開玩笑道:「鬼主這副扮相夜出,是打算去劫財還是劫色?」
「劫人。」
無影簡短道。
他的視線穿越長夜,落在沈清淵的廂房。
他站在涼亭下,身披月光。濃爛至極的五官被月光與暗影切割成兩半,一半深情,一半決絕。
片刻後,他收回目光,開口道:「我點了他的定穴。我怕他動用真氣強行突破封印,還請二位幫我看住他,護他周全。」
墨玉笙苦笑著搖搖頭,「無影兄這是說笑了。沈兄若是認真起來,我師徒二人哪裡是他的對手?」
無影道:「今日行行酒令,墨兄輸我一局。」
墨玉笙苦笑道:「……原來無影兄早有預謀……」
無影笑笑,道了聲「多謝。」
墨玉笙手握茶盞,晃了晃,忽地追問道:「值得嗎?」
可惜無影已經不在原地,留下空蕩蕩的冷夜,被茶氣熏著,像是那裡從未有人來過似的。
他的耳旁驀地響起另一人的低語:「值得。」
墨玉笙沒聽清。
他看向元晦,「你說什麼?」
元晦放下手中的茶盞,微微撐起身子,平靜地與他對視道:「我說,值得。換作我,也會如此。」
元晦的眸子很亮,像萬里冰封下的星河,穿越亘古不變的時空,流向永恆。
而那永恆的盡頭,倒映著墨玉笙。
墨玉笙忽地收了視線,起身快步走向黑夜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