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地想起許多年前,好像也是這樣一個月夜,那個叫無影的男子說著同樣的話消失在月色里就再也沒有出現,直到絕命崖一役。
約摸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沈清淵站起身來,走到巷子口,朝那沒有邊際的巷子深處望了一眼。他背倚青牆,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一陣,巷子另一端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沈清淵抬起頭,恰好撞上無影含笑的雙眸,他原本濃爛的五官在這清冷月光下,褪去了艷氣,倒顯得溫婉了許多。
無影提著兩壇酒,嬉皮笑臉道:「怎麼跑到巷子口來捉人了。是怕我跑路,不回來了麼?」
身後傳來沈清淵淡淡的聲音,「那年在揚州你可不就是拋下一句話便消失了?」
無影愕然。
他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倒是沈清淵輕巧地轉移了話題,「這酒可是杏花春?」
無影接口道:「你倒識貨。杏花春原產自三晉之地,此地少見,我可是跑遍青石鎮才買到的。」說罷手一抬,將其中一壇拋給沈清淵。
沈清淵解開酒蓋,飲下幾口,道了聲:「好酒!」
二人月下對飲了一陣,沈清淵驀地開口問道:「此地多佳釀,為何偏偏要尋它呢?」
無影笑道:「我好甜口。這杏花春,入口甘甜。」
沈清淵驀得想到了市集上的糖葫蘆,不禁搖頭笑道:「這是什麼歪理。若論香甜,世間哪有什麼比的了糖葫蘆?」
無影擺擺手,滿不在乎道:「我五歲那年吃過一串。味道又苦又澀,簡直比生吞黃蓮還不如。」
沈清淵輕輕垂下眼帘。
五歲那年,算起來,正是無影遭爹娘遺棄的那年。
夜風從荷池一路吹來,兩人的袖袍起起落落,布料交纏摩擦發出的絲絲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裡格外入耳。
無影忽地開口道:「你打算今晚去救她,是吧?」
沈清淵默然。
無影道:「我同你一塊去。」
沈清淵截口道:「不可!」
無影笑道:「白道欠我鬼島三千鬼眾的血債我還沒討回,如今正好沾沾你的光。你不會嫌我是個拖油瓶吧?」
沈清淵搖頭道:「影子……你何苦……」
無影笑笑,「我無影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天下人盡皆知。你才知道麼?」
他頓了頓,忽地收了笑,直勾勾的望向沈清淵,表情是少有的認真,「但是清淵,有一事我想求個明白……你對阿陌……」
他這話還未出口,就被沈清淵從袖袋中摸出個不知什麼的玩意砸中了腦門,影子吃痛,閉了嘴,手腳麻利地接住了那硬物。
是個油紙包。
無影奇道:「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