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笙沉吟片刻,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問:「你可知江湖人是如何看待七姑的?」
蘇鐵好似知他所想,先一步答道:「對我而言,主人是恩人,是好人,是善人。別看她面上冰冷,不苟言笑,其實是豆腐心。今日在亂子崖底,她也只是試探,並沒有真正動殺心。想必你們二位也看出來了。」
墨玉笙敷衍地笑笑,心道:「還真沒看出來。」
晚膳過後,蘇鐵領著二人進了廂房。
客房簡陋,只有一張木床,一張木桌,外加兩條板凳。
蘇鐵道:「藥王谷顯少進生人,就這麼間空餘的客房了。辛苦二位公子將就幾天。」
師徒二人不經意對視了一眼,目光交錯的剎那不約而同地彈開,好似多停留一瞬就會被對方的眼神燙傷似的。
蘇鐵絲毫沒有注意到空氣中浮動的微妙的尷尬,繼續說道:「二位公子是打算在木床上擠一擠,還是另外在地上鋪個褥子?」
「另外鋪個褥子。」
兩人異口同聲,目光卻又毫無默契地瞥向不同的方向。
蘇鐵笑笑,摸著下巴評價道:「城裡來的公子,到底是講究些。」
她搬來床褥子,打點好一切後,關了房門。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滯。
墨玉笙和衣坐在床頭,元晦穿戴整齊地坐在床下,兩人視線在這巴掌大的地兒亂飛,就是碰不到一塊。
最終元晦率先開口道:「這會兒熄燈?」
墨玉笙「嗯」了一聲,元晦起掌掐了油燈。
屋內頓時漆黑一片,墨玉笙摸黑除了衣袍,迅速鑽進被窩。
末了,他又覺自己可笑:「我在害怕什麼?他毛沒長齊的時候,還往我懷裡鑽過呢?」
這麼想著,他僵硬的身子微微放鬆了些許,卻不太敢動彈。
黑暗中,元晦抱膝端坐著,遲遲沒有躺下。
他的雙眼逐漸適應了黑暗,已經能借著微薄的光亮勾勒出床榻間那人如畫的側顏。
他頓了頓,開口道:「師父,睡了嗎?」
墨玉笙自然沒有睡,非但沒睡,還大有失眠的前兆。
他卻不敢開口,只敢閉嘴躺屍。
李鬼夫婦怕是上天派來消遣他的,送的黃石酒非但沒能辟邪還引得小鬼上身,弄得自己酒後失態,做出那等……禽獸之事。
好在當時借醉酒的名義糊弄了過去,又有他精湛演技的加持,只消抱頭睡上一宿,再裝聾作啞半日,此事大概率可以就此翻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七姑從天而降橫插一腳……
他怕極了元晦問出那句:「你真的醉了嗎?」
因為時至今日,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醉是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