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知道七姑深情卻不知情深至此,竟甘願用十載二十載乃至餘生去祭奠那曇花一現的朝暮。
他嘆了口氣,明知無用,還是寬慰道:「周前輩他是蓋世英雄,心懷天下,兼濟蒼生。」
七姑冷聲道:「去他的天下,去他的蒼生。我寧願他是身無長物的尋常百姓,也好過做這一身傷病的蓋世英雄。」
墨玉笙默然。
若是能與君朝暮,誰又願愛別離苦?世間之事,多是無可奈何!
七姑頓了頓,忽地問道:「你可聽說過長夜未央?」
墨玉笙點點頭:「自然。」
七姑神色倏地變得悽厲,「少游即是未央劍的護劍人。他這一生都在與劍魔纏鬥,未曾有過一日安生,未曾有過一夜安眠。為了與劍魔抗衡,他修煉無情道,斬斷七情六慾……可是人非草木,若是壓抑情慾,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可我不在乎!便是副沒有魂魄的軀殼,我也心甘情願地守在他身旁。只是……他卻不懂我的心,怕連累我,許不了我長久,將我拒之千里……」
她低低笑了幾聲,神情淒婉。
這一刻,她不再是心狠手辣的毒手七姑,只是名為情所困的深閨怨人。
她輕嘆了一聲,恨聲道:「他不辭而別,留下封書信叫我忘了他,離開故地,重新來過。可我又豈能遂他願?」
「我偏要在這耗著,耗到油盡燈枯,讓他後悔!誰叫他越俎代庖,替我謀劃後路?」
…………
七姑用最狠的語氣,傾訴著最柔的情腸。
墨玉笙站在一旁,目光分明落在七姑身上,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卻倒影著另一個人的身影。
那人對他說:「你又為何越俎代庖?」
那人對他說:「我不在乎!」
那人對他說:「我等你。」
…………
墨玉笙閉了閉眼,只覺混沌不堪。
他的心頭被千愁萬緒堵得滿滿當當,倫常添上一道,生死添上一道,血仇再添上一道,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可恍惚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混亂無序中翻滾著,掙扎著,直至緩緩露了頭角。
墨玉笙佝了佝身子,輕輕吐出口濁氣,跟著七姑出了門。
門外,丫頭湘琴正在打掃院子。
慘遭元晦毒手的草木被收拾得七七八八,還有幾朵海棠花呈屍院中,沒來得及清理。
湘琴聽到腳步聲,抬頭看見七姑,慌忙打手語道:「不是我弄的。蘇鐵姑娘讓我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