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股好看的眉毛微蹙,如遠山含黛,盪著薄慍。
「你吩咐我去辦的事我辦好了。你卻撂挑子,躲在這裡?」
元晦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嘶啞著嗓音問道:「什麼?」
墨玉笙:「你說家中需得置換張床榻,我照辦了。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放著青瓷大床你不睡,你究竟要在這躺到什麼時候?」
元晦艱難地動了動胳臂,向前抓了一把,「子游,我動不了了。你……你扶我一把。」
墨玉笙卻起身向後退去,將整個身子埋在黑暗中,「我墨家的人,自己跌倒需得自己爬起。」
「子游……別走。」
元晦喃喃道,有什麼東西滑過面頰。他怔怔抬手擦過眼角,發覺自己流淚了。
他緩緩合眼,片刻後復又睜開,用盡了最後的三絲氣力。
他從懷中摸出百化丸塞進嘴裡,這是兩人分別時墨玉笙塞給他的。
他將墜在胸前的游龍扳指從層層疊疊的衣襟下掏了出來,置於掌心。
扳指下的浮絮遊動,發出微弱的青光,像是一條青龍,靜靜地注視著眼前人。
他張了張唇,低低地喚了聲「子游。」
而後他虛脫般地癱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任由寒冷將自己侵吞他都再不敢合眼。直到他感覺一股微弱的暖意自丹田而起,像是萬里冰原上拂過的薰風,撥開厚重的積雪,一寸一寸,綠遍江南岸。
漸漸地,他指尖開始有了覺知,約摸半盞茶後,他已經可以活動上肢。
他試著撐地側了側身,將插著匕首的後肩微微抬起,離開地面。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他攢足了點氣力伸手摸到後肩插著的匕首,拔了下來,在傷口處塗上了紅石軟膏。
他蜷著身子,靜靜等待著下肢恢復知覺。與此同時,他開始四下打量開來。
這是間密不透風的石室,沒有一絲光亮,游龍扳指發出的青光觸碰不到黑暗盡頭,看樣子這處石室比想像中的要大。
他試著運了運氣,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沉積了少許內氣,內氣雖單薄,已有緩緩匯聚之象。
百物化生,七姑的百化丸果然名不虛傳。
又過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他試著活動了下筋骨,嘗試著站起身子。
他撐著一點紅,勉強站了一會,開始在黑暗中行走。
往前七步是處石壁,觸感凹凸並不平滑。他將游龍扳指湊近到牆面,借著青光看去,石壁上雕刻著大大小小的百獸圖案,民間杜撰的,現實存在的,虛虛實實,布滿了整張牆面。
他又順著牆沿摸到了另外三處石壁,皆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百獸圖案。
他圍著石室來迴轉了四五圈,上上下下都摸了個遍,也沒能尋到石門的機關所在。
他倚著石壁,不禁有些沮喪。
掌中的游龍扳指,不識愁滋味,萬年如一日地泛著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