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輕地吐出口渾濁的白氣,被寒風卷著,追隨冬水而去。
末了,他緩緩低頭,在元晦側臉的血痕上,落下了一個吻。
第80章 真心
羽莊前店亂成了一鍋粥,看診的宋大夫被藥童匆匆請去後就再不見人影。藥師們沒有大夫下的藥方不敢擅自抓藥,被前來問病索藥的病患索命似的催著,急得滿頭大汗。
另一邊,被扣上擅離職守帽子的宋大夫此刻正在後院的某處廂房歷劫。
元晦被送回羽莊時身上的白衣成了件血衣,跟辣白菜似的黏在身上,新鮮得淌汁。
宋大夫是個儒醫,何曾見過這麼些血,上回見血還是位小產的婦人。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到元晦跟前,撲面而來的血氣差點將他送走。
比這鋪天蓋地的血腥味更要命的是身旁墨爺的眼神。
他好像吞了一山的火藥似的,目怒凶光地看著自己,稍有不慎便會被炸個滿堂彩。
宋大夫深吸了幾口氣,硬著頭皮摸上了元晦胸前的血衣,緩緩地剝離開來。
元晦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有十來處,最嚴重的是被羽箭射穿的右肩,和被匕首刺穿的後背。
兇器倒是拔得及時,也塗抹上了紅石軟膏,傷口沒有持續惡化,只是大片血痂與衣料黏在了一塊,稍稍一碰便會牽動傷口。
元晦表現得極為克制,除了偶爾皺眉或者輕顫一下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先前那個躺在墨玉笙懷裡一口一個「我好疼,我快死了」的人好像不是他似的。
處理傷口最忌諱的就是傷員亂動或是大喊大叫,元晦的表現堪稱病患中的典範,宋大夫腦門上懸著個炸藥包,如履薄冰,好在他手腳還算利索,這一路操作下來還算順遂。
但在清理肩上的箭傷時,還是出了點岔子。
箭鏃是倒三角形,上面布滿了倒刺,元晦在溪邊拔箭頭的時候,皮肉都被帶了出來,此刻傷口處的皮肉已然與血衣融為一體,宋大夫試著從邊角入手,才剛用力,撕下塊生肉,新鮮的血水立刻泉涌了出來。
元晦閉著眼,冷汗浸濕了全身,像剛從溪水裡撈出來似的,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渾身重重地抽搐了幾下。
宋大夫手忙腳亂地止血,太陽穴突突地跳,直覺要出事。果不其然,他被墨玉笙揪住肩膀,重重往後一拉,差點就要後腦搶地,炸開腦花。
行醫三十年,平日裡救死扶傷見多了生死,便也逐漸變得麻木,如今總算體會到命懸一線是什麼滋味了。
墨玉笙擼起袖子,揮開一干閒雜人等,火冒三丈地說道:「算了,算了,還是我來!」
宋大夫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旋即對著身旁幾個打下手的藥童遞了個眼神:「機靈些,多看著點!」
小道消息,這位墨爺是神農谷的傳人。那可是群敢與閻王爺搶人的半仙。如今他出手,是多麼千載難逢的觀摩機會,只可惜來不及取筆箋……
幾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伸長脖子,瞪大眼睛,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任何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