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羽匆匆轉身,在墨玉笙看不見的地方抹了把眼淚,而後伏在他耳邊,如實道:「跳下來的。」
「咳咳」,墨玉笙咳了兩聲,像是在輕笑,又像是在咳血。
他頓了頓,道:「傻子,還真是傻子。」
他大概用盡了全身氣力,話說完後便再沒了響動。
慕容羽僵在一旁,一雙手在虛空中來來回回,硬是沒敢下手——準確地來說,是無處下手。
墨玉笙傷得極重,外傷,內傷,大大小小加起來數十處,也就是沾了五感漸失的光,他還能留著一口氣,尋常人怕是等不到血盡而亡,早就被痛死了。
終於,慕容羽咬了咬牙,挑了兩處血印子淺薄的地方下手,將墨玉笙扶起身來,捏著他的下巴,塞入一粒護心丸,又將自己體內所剩無幾的真氣盡數度了過去。
可墨玉笙實在是太虛弱了,直到慕容羽將全部真氣度完,他的身體也還是冰冷的,仿佛永遠都暖不過來了。
慕容羽將他攬在懷裡,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失聲痛哭。
剛哭了兩聲,懷裡的人忽然動了動,有氣無力地說道:「哭墳啊……我還沒死……」
慕容羽抽了口氣,將他攬得更緊了。
墨玉笙嫌棄地推了他一把,可惜力氣太弱,跟蚊蟲叮咬沒什麼兩樣。
「我……名花有主的人……你可別……趁人之危……」
聲音弱得像是隨時都會咽氣,語氣卻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炸毛。
可慕容羽卻覺著這是世間能與細雨兄說話聲平齊的,最美的聲音。
生平第一次,他覺著,墨玉笙這張爛嘴也沒那麼討人嫌。
慕容羽在心底道:「日後你想怎麼說,便怎麼說,嘴巴再毒,我也決計不與你計較。」
他脫下外袍將墨玉笙裹好,挪到背上,背著他穿越長長的甬道,邊不住地說道:「子游,你別死,我現在就帶你出去……去找他……」
墨玉笙伏在慕容羽的肩上,張了張嘴,似乎是說了些什麼,可惜氣息太弱,慕容羽只得停下步子,貼了上去,問道:「你要說什麼?」
墨玉笙喘了幾口氣,又攢了些氣力,開口道:「找人……把……消息遞出去……就說……孫三已死!」
慕容羽:「好!」
邊應著,邊加快了腳步。
不多時,兩人來到崖底。
慕容羽一聲哨響,那吃人的藤蔓從天而降,在兩人面前圈成個腳踏,乖順地就像只家養的貓咪,全然沒了先前的兇殘。
慕容羽沒有細說,墨玉笙大約也能想明白,他流失的那些真氣都去了哪裡。
這比毒蛇還毒的藤蔓差點要去了自己半條命,慕容羽馴服它,想必是吃盡了苦頭。
兩人被藤蔓送上了崖岸。
天空下起了雨,像針尖一樣,刺穿荒野。
索性雨並不大,還沒來得及撫平大地的痕跡,兩人沿著來時的足跡,一路折返回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