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誰求?你情郎啊?」
我笑著在他肩頭砸了一拳,拍開一罈子酒,喝一口,醉一重。
望著星空喃喃。
「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方世友輕哂了聲:「還『特別好』的人?在你眼裡就沒個壞人!」
周圍幾個站哨的弟兄都笑。
說來有趣,當年的一幫山匪,如今都成了共過命的弟兄。
當年劫持我的山大王,就是方世友這傢伙。仗著一身好武藝,升得比我還快,已經是五品小將軍了。
第23章
韃靼屢次犯邊,都被我們狠狠打了回去。至今冬第一場雪後,他們終於偃旗息鼓。
這一年的冬天太冷了,凍死了牛羊,凍傷了戰士。
方將軍著急忙慌地催著我們給戰馬棚砌牆。
聽說韃靼想與我們議和,以畜肉換鹽糧。
朝廷沒理,反而大開國庫增補軍費,另派了巡撫使來慰問將士,趕在年關之前送來棉衣與糧肉。
「報——!」
「巡撫使已行至南關口。」
撫軍隊伍長,前後綿延出十里地。三千輛載滿年貨的騾車壓出深深的車轍印。
大將軍率我們出城去迎。
看見好多活豬活羊捆著腳堆滿一車又一車,大家都高興壞了。
撫軍隊伍的中段是幾輛馬車,官大人們紛紛從車上下來,與大將軍見禮寒暄。
卻有一輛車上的大人遲遲未下車。
那大官已是彎著身要下車的姿勢,卻不知怎麼被定了身似的,怔忡望著我們這頭,任鵝毛大雪落了他一身。
巡撫使詫異,低聲喚:「丞相身子可安?下官扶您下車?」
嚯,丞相,好大一官。
我們這些無官身的小卒急忙後退,生怕身上的豬臊屎臭味衝撞了貴人。
我才從人群中退出去,竟聽見身後喧譁聲大起。
「哎呀丞相大人,您怎麼啦?」
「快喊太醫來!」
方世友轉頭瞧了眼,噗嗤笑出聲:「好大個官,跟沒下過車似的,一腳踩空摔了個大馬趴。」
我忙瞪他:「小點聲,顯著你了——快走,咱回去殺豬剁餡包餃子去。」
步履匆忙間,恍惚聽到有人啞著聲喊「小魚」。
我揉揉耳朵,四處望了一圈,又聽不著了。
第24章
那丞相是個花花腸子。
當日傍晚,大將軍就讓軍中所有女人洗乾淨臉、換上乾淨衣裳去主帥營中拜見。
「好大臉,選床侍呢這是!」
「這些京官沒一個好東西,進營第一夜就要招妓子。」
「晴姐姐你去不?」
我端著碟醋,一口一個餃子吃得正香,聞言笑著回:「我去幹嘛?人家要找漂亮姑娘,我臉大腰圓手笨腳臭,伺候不了哈哈哈。」
一桌姑娘都哈哈大笑。
我們躲在房中吃餃子,送去主帥營的女人缺席了十幾位。我們大將軍明理又護短,睜隻眼閉隻眼,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聽說丞相那一跟頭摔得不輕,是從馬車上摔下來的。
這人脾性卻古怪,不好好養傷,反而每天披個鶴氅坐在主帥營前,出神地望著進出主帥營的每個人。
凍得臉手通紅也不離開。
將軍沒得法兒了,給丞相搭了一個避風棚,出太陽時任他在那兒坐著,風大雪急時派人給他抬回帳篷里。
軍中不少人都覺得丞相有疾,在腦殼。
第25章
軍中有值門、哨衛、巡夜等等任務。
方世友最愛接城外巡夜的活。冬天寒風刺骨,他卻不怕,總能在舊城牆下的爛垣里抓到野物,剝皮烤了吃。
我笑他嘴饞,總是饞那口牙祭。
他也總是打個哈哈,笑眯眯抄著手,高深莫測來一句:「你等著就是了,哥哥送你個年禮。」
那夜出去巡夜,卻撞上了韃靼前來偷糧的探馬赤。
他們一小隊人,儘管敲了驚鑼、朝天上射了響箭,援軍卻還是來遲了一步。
方世玉叫流矢射中了肩膀,擔架抬進了醫帳。
彼時天還沒亮,我一頭亂髮地衝上前,止血、拔箭簇、消毒,縫合完了。
醫女們湧上前收拾污血和手術廢料。
我坐到一邊,兩隻手才敢開始抖。
這混蛋把腦袋歪過來,睜大眼睛瞅我:「晴妹兒,你咋不哭啊?」
「我躺在擔架上被抬回來的路上,可想看看你哭起來啥樣。」
我恨不得給他倆爪子。
「你再出去打牙祭,我掐不死你個孫兒!」
他捶床哈哈大笑。
這傢伙是土匪山上長大的,皮實,第二天下床,第三天就穿上棉衣在營里溜達了。
我背著醫箱跟在後邊吼。
「方世玉你個二百五!」
「箭簇傷是漏斗型,傷口小,裡邊大。你要是傷了神經,以後胳膊都別想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