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素素:……
這人!!!
搖了搖頭,蕭素素不與他一般見識,而是隨口說了一句:「對了,我今天要早點走,你幫我跟小花說一聲,不能幫她輔導功課了。」
蘇返眉頭微蹙,漆黑的眸子沉沉地鎖住蕭素素。她低頭從筆袋裡抽出鉛筆,刻意避開他的視線:「要過節了,每年這時候,我和我媽都要回鄉下看我奶奶。」
蘇返的背脊幾不可察地繃緊了。
蕭素素用餘光瞥見他僵硬的姿態,又若無其事地轉向黑板,指尖轉著鉛筆:「第一節 什麼課來著?」
整個上午,蘇返都顯得心神不寧。他的目光在黑板和窗外之間游移不定,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課本邊緣。窗外梧桐樹的影子投在他蒼白的側臉上,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卻映不進他幽深的眼底。
一天的課結束了,蕭素素的筆記本上記的密密麻麻的,雖然她進步了很多,但是老師講的很多東西,她還是一知半解。
但是蘇返教過蕭素素一個方法,即使不會,也要把老師講的全都記下來,要麼下課問同學,要麼放學回家自己去查查,現在高科技產品那麼多,想要個解題思路還不簡單?
所有的筆記也要都留下來,慢慢的,她就會發現,記錄的內容越來越短,越來越少,到最後,或許是空白一片。
學習帶來的成就感,跟打工是不同的。
可蕭素素更想要身邊的人開心,她收拾筆袋的時候磨磨蹭蹭,很想要問問蘇返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卻總是覺得突兀。
雖然已經知道蘇返就是爸爸了……可她卻沒有黃蘭那厚臉皮,能直接把人帶走去墳地。
到底是沒把蘇返帶過來。
坐在公交車上,蕭素素刷完卡後,默默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將額頭輕輕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目光渙散地望向窗外流動的街景。心裡像是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既有說不出的遺憾,又夾雜著對爸爸的心疼。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蕭默,離家多年後回來,看到的卻是妻子憔悴、女兒疏
離,父親去世,母親失明……該是怎樣一種心情?光是想像,胸口就悶得發疼。
「叮咚——」到站的提示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下車後,黃蘭熟門熟路地領著蕭素素來到那家老字號粥店。店鋪門前依舊熱鬧非凡,排隊的人群蜿蜒如長龍,幾乎要排到巷子口。
蕭素素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她最不耐煩這種擁擠的場合。和往常一樣,她逕自走到旁邊的石階上坐下,把排隊的事全丟給母親。黃蘭倒也不惱,反而像是習慣了似的,一邊排著隊,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以前和你爸來的時候,隊伍比這還長呢,能從店門口一直排到巷尾的梧桐樹下……」
以往這種時候,蕭素素總是左耳進右耳出,連個「嗯」都懶得應。但今天不知怎麼的,她突然開口問道:「媽,你每次排隊買粥,是不是為了討好奶奶?」她隱約知道,父母當年談戀愛時,因為母親家境普通,奶奶王雅芝極力反對這門親事。那個年代,門第之見比如今要嚴苛得多。
黃蘭正在掏零錢的手突然頓住了。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了女兒好一會兒,才輕聲反問:「誰跟你說的這些?」
「我猜的。」蕭素素別過臉,假裝對路邊的一株野花產生了興趣。
空氣中瀰漫著片刻的沉默,只有粥店裡飄出的陣陣米香在兩人之間繚繞。良久,黃蘭搖了搖頭,聲音很輕卻很堅定:「以前給你奶奶買粥,不是討好,是因為她是你爸爸的媽媽。」
「那現在呢?」蕭素素追問,現在她爸已經沒了十年了,她怎麼還能這麼堅持?
「現在……」黃蘭出神地看著遠方,緩緩地說:「她和你,是你爸爸留在這世上……於我最後的羈絆了。」
蕭素素突然覺得喉嚨發緊。她低下頭,盯著自己鞋尖上的一點污漬,用力眨了眨有些發熱的眼睛。
奶奶家依然藏在那些彎彎繞繞的胡同深處,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發亮,牆角探出的野花沾著晨露。蕭素素深吸一口氣,鄉下清冽的空氣里混著柴火和泥土的味道。她摸了摸看村的大黃狗的頭,狗尾巴在塵土裡掃出歡快的弧線。
還沒有到奶奶家,就隱隱地看到了在大門口佝僂著腰往這邊偷望的奶奶。
雖然已經囑咐無數次了,可黃蘭還是要說:「低頭,假裝沒看見。」
王雅芝要面子,年輕時候就是這樣,明明心裡無比惦記她們娘倆,可嘴上卻每次都說:「來看我一個瞎老太太幹什麼?」「別浪費你們時間,我不用人看,死了就直接拉走。」
蕭素素和黃蘭默契地低頭,就她奶奶那眼睛,估計人都要走到跟前了,才慌裡慌張地往屋裡走,別看她歲數大了,眼睛不好,可腿腳利落極了。
黃蘭看著奶奶躲進屋裡,沖女兒使了個眼色。蕭素素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對著斑駁的木門喊道:「奶——我們來看你啦——還帶了你最愛的海鮮粥!」
聲音在安靜的胡同里盪開,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
這些年每次來都要上演這齣戲碼,蕭素素總覺得幼稚又尷尬。可今天,當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她的喉嚨突然發緊,眼眶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
「哎——來了,每次都這麼喊,門開著呢沒看見嗎?你們也眼睛不好了?」
王雅芝一邊吐槽,一邊往外走,堆滿皺紋的臉上,還是平時那嫌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