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床上愣愣地看著窗外清冷的月亮,也許是十分鐘,或者是二十分鐘,她聽見門鈴響起。
「開門。」
手機里傳來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她,梁京雲克制著自己的呼吸,輕聲喊,「是我,夏雲端。」
反應遲鈍地回神,她坐到床邊,連燈都沒開,僅靠著窗外傾瀉進來的那點月光,拖著腳步去開門。
初秋的晝夜溫差不小,門外的人只套了件襯衫,她恍惚的黑眸緩緩聚焦了些,看見他連紐扣都扣錯了一格。
微微仰頭,可以看見走廊的白熾燈從頭頂撒下,映出他汗涔涔貼在額間的碎發,還有繃緊的神色。
梁京雲看著她,神情微松,視線下落至她光著的腳又蹙緊了眉,下一刻便弓腰伸臂環過她的小腿,將她打橫抱起。
她本能環住他的脖頸,被輕輕放置床上時才慢一拍地找到自己的聲音。
「……梁京雲。」
「嗯。」
她像是沒聽見似得,一聲又一聲喚:「梁京雲。」
「我在。」
「梁京雲……」
梁京雲坐在床邊,額頭貼近她的,不厭其煩地低聲應:「我就在這。」
也不知道多久才睡著,只記得大約是被他抱了一夜。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身側空蕩蕩的,她看了眼時間,還以為梁京雲去上課了,起了身卻聽見廚房裡叮叮咚咚的。
謹慎地靠近,卻見一道熟悉的背影也不知在搗鼓什麼,正一邊看著手機,一邊手忙腳亂地往鍋里倒東西。
那是他難得狼狽的時刻,也是她第一次見梁京雲下廚。
當天他翹了課陪了她一天,兩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提那通電話。
沂大門禁緊,十點後就不讓出寢,校門十二點更是會直接鎖門。
想起這回事,她問他怎麼逃出來的,梁京雲沒說話,被她猜到是鑽了沂大著名的「楚門」——一個狗洞,笑了他大半個月。
之後隔了沒一周,梁京雲就搬離了寢室來陪她。
往後過了許久,再度記起來那時的電話,她問過梁京雲那天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他說,其實她什麼也沒說。
一開口就是掩不住的輕細的哭腔,只喊了他的名字。
僅此而已。
可現在。
曾經因為她喊一聲名字就會出現在她面前的人,現在面對她的示弱毫不心軟。
夏雲端胸膛起伏著,又再清楚不過,兩人已經分手,梁京雲不僅沒有理由聽她的,還也許恨不得就這樣折磨她報復她。
他硬是要打,還能怎麼樣?
最差不就是搬家走人。
腦海閃過的念頭諸多,也不過只過去了幾秒,夏雲端性子本就驕傲,能退一步已經是出於自己確實給人造成了麻煩,可梁京雲既然要公事公辦,她也沒理由阻止。
夏雲端緩了下情緒,乾脆破罐子破摔,也拿出手機,準備和房東提前報備情況。
走廊安靜得只有梁京雲的說話聲。
就連手機那頭的回話聲都清晰。
夏雲端邊給房東發消息,邊悄悄往他那瞟。
梁京雲打給的應該是物業,那邊應了聲,語氣極好地問他有什麼事。
梁京雲覺察什麼般抬睫看向她,夏雲端忙埋頭,手看似很忙地在跟房東的聊天頁面瞎打著字。
「1702家裡漏水,房東拖延處理,物業管不管?」梁京雲收回視線,言簡意賅。
夏雲端正用力打著字的手指忽地一頓。
「這個是需要租戶和房東先商量好的,我們這邊沒辦法直接插手——」
那邊避重就輕,態度禮貌,卻怎麼聽怎麼像在說套話。
梁京雲面無表情打斷那頭:
「我每年交幾千塊物業費,現在你讓我住水簾洞?」
冷硬的語氣似乎讓物業意識到了對面並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對象,連忙改了話術: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這邊給您登記一下,待會就派人聯繫1702的住戶,晚點會再上門來您家看一下。」
「行,」梁京雲這才緩和了點語氣,「麻煩你們儘快處理。」
直到梁京雲掛斷了電話,夏雲端都沒反應過來。
不過短短兩分鐘,困擾了自己兩天的問題就這樣輕易被解決,手機里聊天裡的字打了一半,她手指懸在空中,梁京雲掛斷電話,看她一眼,目光從她臉上下落到她手機。
夏雲端一眨眼,心虛地把手機藏到身後。
「物業會和房東溝通,」他也沒多看,抬眸掃過她的臉,清冷的嗓音聽不太出變化,「要是還處理不了再跟我說。」
夏雲端手指扣緊了手機,乾巴巴地「哦」了聲。
沒再跟她有多餘的溝通,梁京雲沖她點了下頭,轉頭要走。
夏雲端大腦還是空白的,聲音卻脫口而出,「等等。」
男人腳步微頓,回頭看她,眉梢輕動,等她的下半句話。
夏雲端回過神,手指揪死了門沿才憋出兩個字來。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