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重來一次,他大概還是做出相同選擇。
「只要你哥哥順利申上國外的學校,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谷知春語調微啞,「我已經過了肅城美院的藝考,可以安心參加高考。考得上就去上,考不上就復讀,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去國外治療眼睛。」
「無論怎樣,到時都是海闊天空。」
他是真心的。
他的未來海闊天空,天使就在不遠處。
「What’s done is done.(覆水難收。)」桑非晚氣得想笑,拿他沒辦法,只能勉力用中文組織著邏輯和語言,「說你堅強吧,連我哥哥的面都不敢見,整天躲在這間小黑屋塗塗畫畫;說你懦弱吧,你又很堅強。」
「沒有人生來堅強。」谷知春輕抓住他的手,陪他笑。
是因為有了想珍惜的人,才會變得堅強。
他潛意識裡拒絕再聊這件事,轉了話題:「下周我們班要去郊區麥田寫生,去一周,住山間的民宿,你自己在學校要好好的。」
「還擔心起我來了。」桑非晚想到什麼,又問,「我哥哥也去嗎?」
還有三個月高考,實驗中學每一間高三教室里都掛起了【拼搏百日上夢中情校】的標語,饒是沒有考試壓力的桑榆,近來也偶爾出現在班級中。谷知春沉默片刻,點頭:「畢竟是高中最後一次寫生課了。」
畫室外,天空陰了下來,剛冒芽的枝丫被風吹得無措擺盪,教學樓里的同學正慌忙關窗。
一場春雨近在眼前。
谷知春循聲望向窗外,心中某種詭異的直覺直往上竄,忍不住小聲背了一條下午溫習的語文古詩詞考點:「山雨欲來風滿樓。」
春風微冷,幸而有山陽相迎。
進麥田需要經過一段坑窪土路,不難走,但無奈桑榆看他不順眼,一路都暗中下絆子,他摔在小土坑裡,狗啃泥也似,腳踝當場腫成了饅頭,校褲的膝蓋處也染了血。
同學們見是桑大少爺看不順眼的人,面面相覷,沒一位敢駐足拉谷知春一把。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前行的隊伍變成模糊的豎線,谷知春才勉強撐起胳膊。
好疼,他重重抽氣,懷疑自己的腳斷了。
「用這個。」一雙手伸到眼前,手指細白,指甲透著淡粉,掌心處的香氣入鼻——是藥膏。
「消腫止痛。」聲音也好聽。
谷知春覷了覷眼睛,見是位年輕婦人,看上去有山間農戶那種自帶的純良無害。
默了默,他接過藥膏,擠出些按在傷口。